“你臉色不太對勁哦,是不開心麼?”
伊芙敏銳地發現他似乎和平時相比起來有點不太一樣,雖然以前就已經夠沉默寡言、不近人情了,但現在更加陰沉,總感覺有些可怕。
她偏過臉,金燦燦陽光親昵地照拂她眉骨和鼻梁,她整個人就像是沐浴在聖光下白玉雕像。伊芙笑了起來,她笑容仿佛比今天陽光還要閃閃發亮:“不會吧,看到我你會不開心麼?”
【不,我很開心。】
“我也是!”伊芙迅速地接過話。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似乎過於熱情,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但是在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伊芙又偷偷摸摸地伸出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觸碰他半掩在長袖下手背。
【我要離開了。】
伊芙覺得有點突然,但仔細想想這也倒是意料之中事情。她“哦”了一身,漂亮眉眼間流露出幾分失落神色:“也是呢……我早就猜出來了,你不是會一輩子留在這種小城鎮人。你要去哪裡?是回家麼?”
“不管去哪裡,”伊芙小聲說,臉有些紅,“請一定要記得我。”
【我快死了。你要和我一起麼?】
伊芙明顯有點反應不過來:“啊?什麼意思?”
【我是問,你要和我一起死麼?】
伊芙:“……”
伊芙認認真真地盯著他臉看了一會兒,她知道對方不是會開這種玩笑人——事實上這個人甚至連什麼是“玩笑話”都不知道——所以,隻要她說“可以”,伊芙相信,對方肯定會立刻付出行動。
伊芙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神情。
她握住對方手,將那隻如同屍體般冷冰冰手抬起來,然後輕輕地將自己柔軟側臉貼在對方手背上。
伊芙用自己琉璃般眼睛注視著他,開口問:“你是生病了麼?”
【沒有。隻是我應該死了。】
“這種說法好奇怪,我理解不了……算了,你一直都奇奇怪怪。那為什麼想讓我一起死呢?這種想法真可怕。”
【因為我死了,你也會變得很淒慘。沒有我在,誰也保護不了你。】
伊芙覺得他說得有點誇張:“不會吧?就算沒有你,我也會認認真真、開開心心地生活,在遇見你之前,我也過得也還算順利。”
【那就更討厭了。如果我不在你身邊,我就不希望你過得幸福。】
“是這樣麼?”
“算了,”伊芙歎了口氣,“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那就動手吧……我不會反抗,因為反抗也沒有用,跟你比起來,我實在是太弱了嘛。”
伊芙又對他露出了微笑,對他態度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了:“溫柔一點,不要讓我覺得痛苦,拜托你啦。”
【……】
【算了。】
“咦,”伊芙眨眨眼睛,驚訝地看著他手抬起又放下,“為什麼?”
【我想,我不應該傷害你。】
【從人類感情判斷,我應該是愛你。既然我愛你,我就不能傷害你,這是你以前對我說過話。】
“原來你記得啊?好乖,”伊芙眼睛彎了起來,她笑著說,“我也很喜歡你。”
伊芙見他半天沒有動靜,似乎已經放棄了對她動手打算。她想了想,忽然對他說:“要親我麼?”
【……】
【要。】
…………
…………
從那之後過了一個月,伊芙再也沒有見到伊爾澤了。
難道真死了麼?
伊芙不太確定,但是對於她來說,一個徹底銷聲匿跡人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她認為自己確是喜歡伊爾澤,也會想念對方,不過忘卻他時間總是比想起他時間多。
伊爾澤是一位十分神秘黑發青年,一年前忽然來到這個名為達波布萊迪邊陲城鎮,伊芙猜測他應該是來自帝都**師,畢竟他沉默寡言、從不與人親近又氣度不凡。他總是突然出現,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儘管秘密交往過一段時間,但伊芙除了知道他名字以外,對其他一切都全然不了解。
對方也無意透露給她自己其他訊息。
這對於伊芙來說簡直是太棒了!說明他並不是一個慣於糾纏人,事實證明確實如此,伊爾澤丟下幾句莫名其妙話後就徹底消失,給伊芙省去了許多麻煩。
不過還是感覺有點遺憾……
畢竟兩個人在一起時候還是很快樂嘛。
“不要灰心啦伊芙,這次你表現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下次一定能通過基礎法術考核!”
“是啊是啊,你這麼努力。話說法術考核內容是不是有點不合理啊?”
“我也這麼覺得,明明伊芙理論知識掌握得那麼完美!怎麼能因為實踐考核……”
“喂!”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意思……總之伊芙你真很厲害了!在法術變式方麵,連大祭司都要詢問你意見。”
“對哦,伊芙你已經是個天才啦!”
“伊芙?咦,你怎麼了?”
伊芙坐在閱覽室裡,被一堆人團團圍住,和閱覽室其他空蕩蕩地方形成了鮮明對比。
伊芙眨眨眼睛,回過神來,一臉失落地半趴在桌麵上,幽幽地說:“整個神殿、不,全國神殿裡,到了成年還沒有通過基礎法術考核就隻有我一個了吧……啊,真希望例法能修改考核內容。”
她眼睛半闔,長而翹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鴉羽般陰影。伊芙將自己美麗小半張臉掩藏在交疊手臂下,淡金色長發瀑布般從她孱弱肩上滑落。
周圍人被她話逗得發笑,輕聲安慰她說:“沒關係,就算沒有通過基礎法術考核,伊芙也是神殿獨一無二珍寶。”
這是當然啦。
畢竟是隻靠著臉就能日複一日地吸引信教徒指數增長地來聖堂禱告漂亮神官嘛,單靠著臉就能帶動整個神殿布教KPI考核、直接把同級彆神殿甩出十八條街,雖然連最基礎法術考核都通過不了,但相貌跟性格超有魅力。
穿來異世界第十個年頭,伊芙完全接受了自己“法術無能”事實。比起其他人,伊芙對法術掌握堪稱災難,幾乎難以吸引任何元素波動,直到現在,她唯一能施展就是最低級治愈術,而且隻不過是能讓一些小傷口停止流血程度罷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是她那令人咋舌學識天賦,早在七年前她就將神殿內部流通各種教材倒背如流,即便是最古怪刁鑽、生僻冷門法術,她都能了解一二,甚至能對一些簡單法術進行理論上拆分、解析和變體,然而她自己根本用不出來。
對於伊芙來說,隻不過是當一個跟以前一樣普通人,其他人卻因為伊芙身上令人難以忽視重大缺陷而對她產生了無限憐憫和包容。
“說起來,夏維爾是不是明天就要啟程去帝都了?”
女神官麗娜紅著臉,期期艾艾地偷看著窗戶邊方向。她話鋒一轉,帶著其他人注意力隱隱約約地向旁邊轉移。
伊芙也抬起頭,單手撐著臉頰,朝那個孤零零地坐在窗邊身影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