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一直認為,肢體上接觸會帶來更近距離。
事實上也確如此。在那一次擁抱與依偎之後,伊芙隱隱感覺到拜蒙對她態度產生了更為微妙變化。
他們兩人相處時間並不算多,甚至少得可憐。伊芙向來獨自呆在自己房間裡,作為重要遺產,被層層侍從保護著;而拜蒙則忙於工作,為了準備接下來繼承儀式,執政官必須負責邀請與魔王不合十二位惡魔大公——儘管這十二位惡魔大公已經被阿加雷斯殺得隻剩下五個了。
他們隻會偶爾地見上一麵,在空蕩蕩走廊,或者在靜默樓梯拐角處。拜蒙向來形單影隻,而伊芙身邊往往跟著瓦妮莎或者其他惡魔侍從,伊芙會像之前一樣對他露出溫和微笑,拜蒙也會一如既往表現冷淡。
可是,每當伊芙似笑非笑地回過頭時,她總能看見對方那掩藏在黑色兜帽下、隱秘目光。拜蒙會一直站在原地,孤零零地注視著她,直到她身影徹底消失。
相比起人類,惡魔對這場遊戲耐心明顯不足。
拜蒙單方麵地認為他跟伊芙關係發生了改變,儘管他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段微妙關係,但他本能地拒絕了保管者與遺產、執政官與王後這樣職責範圍內定義。
他轉變了對待伊芙態度、改變了注視她目光,便固執地要求伊芙也要做出一樣回應——溫和微笑、順從神情、禮節性問好……這些都已經無法再滿足他了。
於是,拜蒙再一次走進了伊芙房間。他看著伊芙,整理思緒,問出了心裡困惑:“為什麼不用那塊石頭聯係我?”
“你不需要我了麼?”拜蒙不解地問道。
如果伊芙仍舊需要他,就會來找他,用輕柔聲音請求他。人類請求不難滿足,拜蒙想看見她那露出微笑臉、快樂神情,聽見她更加柔軟聲音,說不定她會像之前一樣,伸出雙手抱住他。
或許以人類目光判斷,這是純粹交換,但在惡魔看來,這是使關係親近最好方法。
伊芙側著臉,一下一下地梳著自己淡金色長發,在她指間,長發猶如黃金一般流淌。
“為什麼會這樣想?”伊芙感受到了對方某種迫切,她笑了起來,“我當然需要啊。”
拜蒙看了她一眼:“你說。”
伊芙握住自己頭發,想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我想去王宮藏書室。拜蒙,我可以進去麼?”
伊芙自然得到了應允。
據說很久之前那位來到舊域人類**師在這裡留下了很多著作,但是沒人知道他是怎麼離開舊域——所有記載裡都隻說了這位**師是唯一一個成功進入又離開舊域人——所以,伊芙想,說不定**師寫下著作裡會有離開這裡線索。
抱著這樣想法,伊芙進入到王宮藏書室,將那位人類法師著作全都查找了一遍。
那位法師名為艾倫·R·R·馬丁——伊芙覺得這絕對不是真名——在人類世界裡,他就已經赫赫有名,原先艾倫隻不過是一個資質平平法術學徒,但是當他從舊域回來之後,便展現出了令人驚豔法術天賦,成為了顯赫一時**師。
儘管他擁有了無上力量和名望,艾倫卻先後拒絕了主教跟皇帝陛下邀請,孤身一人去各地遊離,或者躲到荒無人煙鄉下默默寫書,他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到最後也無人知道他是怎樣去世。
雖然他自稱是神給他磨煉使他變得強大,但伊芙卻覺得不對勁。
伊芙猜測,或許是舊域某樣東西、他經曆了什麼事情才改變了他體質,讓他從資質平平學徒變成了後來人人仰慕**師。
並且他行徑也很奇怪,一個原本默默無聞人,在獲得了名望、權力和財富後,會如此輕易地舍棄它們麼?還是說,有什麼彆原因逼迫他不得不選擇形單影隻呢?
伊芙越想越覺得奇怪,她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她想知道答案,大概就在那位名為艾倫法師身上。
伊芙背靠著書架,一邊捧著書,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一邊不自覺地捏緊胸前龍牙吊墜。這是她一個小習慣,她會下意識地用紅龍牙齒刺痛她手指,仿佛這樣就能讓她變得更加專注。
她小動作被拜蒙全然看在眼裡。王宮藏書室隻允許身份尊貴高階惡魔進去,因此拜蒙必須陪伴在她身邊。
拜蒙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說:“你項鏈。”
伊芙抬起頭,歪了下腦袋:“?”
“那隻紅龍,”拜蒙聲音冷淡地詢問她,“為什麼會把牙齒送給你。”
伊芙慢悠悠地翻過書籍一頁,她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拜蒙:“你說過會告訴我你一切。”
“……好吧。”
伊芙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語言,慢慢地,她抿了下柔軟嘴唇,臉上流露出了一點羞怯神情,看上去有點難為情。
“其實,這顆牙齒是紅龍送給我定情信物。”
拜蒙皺了下眉頭:“定情信物?”
伊芙解釋說:“就是精心挑選紀念品,送給自己喜歡人。送出定情信物就相當於為對方呈上自己心意,表達一心一意、絕不移情彆戀決心。”
至於為什麼會是紅龍乳牙呢?
事實上,每一條龍都擁有著一大筆財寶,紅龍也不例外。伊芙剛被擄進紅龍洞穴時,經常看見就是紅龍趴在黃金堆上睡覺、或者在上麵一邊打滾一邊撒金幣畫麵。
但是後來,所有財寶都被他送走了。
因為紅龍堅持著等價交換原則。他將伊芙擄走時候,往地上丟了一枚金幣,在他看來一枚金幣就是伊芙全部價值;後來,他將自己囤積起來所有財寶全都扔給了帝都伯爵府邸,企圖從伊芙家人手中將她交換過來。
失去了財寶紅龍隻能送給她自己乳牙。這代表著他從出生到現在所有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