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拔賽在京市音樂學院國音堂舉行。
現場人聲鼎沸、氛圍濃烈。除了寥寥一部分附庸風雅的俗人,其餘皆是業內人士。
音樂學院鋼琴係的學生激動得麵紅耳赤。
“聽說馬井程的演奏是壓軸節目欸,幸福死了。他演奏會的門票供不應求,從來沒搶到過。”
“三個年齡組的選拔賽都臥虎藏龍,競爭相當殘酷。”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站在國音堂上表演,死而無憾。”
“有這幻想的時間,還不如多練琴。”
“大家注意一點形象,免得鏡頭掃過來時齜牙咧嘴的,這可是直播,直播明白了嗎?”
……
楚若渝正在後台練琴維持手感。
二次選拔賽共分為兩輪。
第一輪時間不得超過20分鐘,在規定作曲家的作品中選一首炫技性質的音樂會練習曲。
第二輪時間不得超過30分鐘,選手自選一首或多首其他作品,但不能與第一輪重複。
就在楚若渝沉浸琴音中時,玻璃門被緩緩推開,一道瘦削的身影躡手躡腳地走入。
他尋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靜靜的聆聽。
楚若渝彈琴時,向來心無旁騖,一曲畢,忽然見到有外人,她被嚇了一跳,“你是?”
狄星緯雖滿臉沮喪,但不吝讚美,“你彈得真好。”
第一次選拔,得知自己的比賽在第二天,他就直接走了,以至於沒有聽到傳的神乎其神的琴音。
現在聽過後,他忽然覺得傳言並不誇張。
楚若渝微微錯愕,先是禮貌的道謝,然後她又詢問了一遍,“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狄星緯報出自己的名字,“我也是參賽選手。”
偷聽這種行為太過於冒犯,他有些羞愧,“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實力。”
楚若渝了然。
見狄星緯臉色慘白,她皺眉,“你的情況好像不是很好。”
狄星緯連連擺手,然後露出羞赧的笑,“我就是有些緊張。”
不是有些,其實都已經快無法呼吸了。
說完,他匆匆向門口走去。
楚若渝:“?”
真是個怪人。
狄星緯手剛落在玻璃門的把手上,大腦傳來一陣陣的眩暈感,他眼前發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楚若渝:“……”
要是突然來了人,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本著救死扶傷的原則,楚若渝快步走到狄星緯身旁,冷靜地替他搭脈,分析完脈象後,她情不自禁鬆了口氣。
還真是緊張的。
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吧。
照道理來說,能晉級到二次選拔賽,都會有一定的舞台表演經驗,不應該緊張的。
壓下心頭的疑惑,楚若渝去儲物櫃裡拿出銀針,分彆紮入合穀穴、內關穴,提插撚轉,足足五分鐘,人才幽幽地轉醒。
她玩笑道,“再不醒來,我就攤上大事了。”
狄星緯記憶有片刻的斷層,興許是熱氣開的太足,他後背黏膩膩的,實在是不舒服。
他掙紮著爬起來,“對不起啊。”
目光觸及手上的銀針,他忽然有些目瞪口呆,“我這是怎麼了?”
楚若渝怕他又暈,連忙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以前從沒上台過嗎?”
狄星緯猶豫了一下,黯然地點頭。
自他拜師起,就獨自練琴,師父從不讓他參加亂七八糟的比賽,照師父的話來講,降低逼格。
而這次選拔也是因為師父覺得他水平夠了,有能力拿獎了,才露麵。
他十分沮喪,“你彈得比我好。”
楚若渝忽然有些頭疼,生理上的病她能治,但心理上的病治不了啊!
本想把他請出去,但又有些於心不忍。
還沒上台就已經緊張到暈厥,等上台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楚若渝心軟了,想到很久以前研究的心理學,她決定試試,當即溫聲問道,“緊張總有個理由。”
當然這是明知故問。
狄星緯性格十分內向,換做其他人問,他可能就閉口不答,可楚若渝剛剛救了他,猶豫了一下,他訴說出心中的擔憂,“我害怕我沒被選中,我害怕見到師父失望的眼神,我也害怕大家知道我的不優秀。”
楚若渝心內快速地分析,然後繼續引導,“假設你真的沒被選中。”
狄星緯身體顫了顫,他抿唇不語。
楚若渝無奈換了個方式,“你覺得你的師父對你好嗎?”
狄星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很好,和我的爸爸媽媽一樣好。”
“你覺得他會因為一場比賽的失利,態度會發生改變嗎?”
狄星緯搖了搖頭,“不會。”
“既然不會,你又為什麼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而驚慌失措呢?”
狄星緯會緊張到昏厥,毫不誇張地說,都是自己在嚇自己,因為一些扭曲的,沒有邏輯的想法所導致。
隻有改變他的思維方式,這種情況才會得到緩解。
狄星緯陷入了深思,他木訥地反駁,“他們都會知道我的不優秀。”
楚若渝忽然眨了眨眼,另辟蹊徑,“呃,你是不是太放大你在彆人眼中的重要性了?”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忘了嗎?在你自我介紹前,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名字。”
狄星緯猛然抬起頭,這句話在彆人看來可能是挑釁的、不尊敬的,但在他看來,恰恰相反。
他忽然覺得整個人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