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璽是最先發現衛臨的異樣的。衛臨的丹田裡瞬間湧起一股磅礴精厚的妖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流竄於剛修複的周身百脈。泛著質感冷光的銀白色鱗片從纖細的頸側蔓延到臉頰上,發絲寸寸染上銀白霜色。段璽直覺不對勁,快速將靈力和神魂之力撤回, 下一瞬就見有冰霜從床榻開始蔓延開去。一息之間, 整個廂房被尖銳的冰柱覆蓋, 彌漫著刺骨的寒意。冰霜的蔓延並沒有停止, 庭院外的溫煜也發現了不對勁。“好強橫的妖力。”溫煜擱下手中的茶盞, 臉色凝重。冰霜瞬間將整個摘星穀覆蓋。站在溫煜身後的小藥童臉色瞬間失去血色, 身體控住不住的顫抖, 最後他實在撐不住了,雙膝一彎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又冷又冰的冰麵上, 小藥童眼淚都疼出來了。溫煜扭頭看向他,疑惑的嗯了一聲:“你這是乾什麼?”小藥童委屈巴巴的說:“我也不知道, 但我控製不住。”妖族生來就有血脈壓製, 血脈越純妖力越高的妖族, 給予低階妖修的血脈壓製就越強橫。小藥童雖是千年人參精, 但在那些大妖麵前,也隻是一個剛會跑的小崽子,更何況是這種血脈精純到他一個人修都覺得恐怖心顫的上古大妖。小藥童僅僅隻是跪下,都是因為這隻是上古大妖無意識散發出來的壓製。溫煜神識在天門掃了一圈回來,發現除了人修, 隻要是妖修, 幾乎都控住不住血脈的壓製跪下了。當然, 段璽那個能越階升級的變態除外。他摩挲著下巴低聲呢喃了一句:“這衛臨到底什麼來頭?”一聲悶啞的雷鳴驚到了溫煜, 他抬頭看去,天門上空不知何時竟凝聚了滾滾翻湧的烏黑劫雲。不過眨眼見,劫雲越來越厚, 以泰山壓頂之勢壓力,無數咆哮轟鳴的閃電穿梭在雲層之中,空氣之中的氣壓越來越低,壓得人有種窒息的錯覺。溫煜臉色古怪的盯著那劫雲。劫雲隻有修道者進階時才會降下,此處分明就沒有人進階渡劫,再觀這劫雲的聲勢,根本就是奔著取人性命而來的。這劫雲不可能是為段璽而來,那麼就隻可能是為了衛臨。衛臨這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弄得天道也要殺他?還是說……衛臨的存在,讓天道感受到了威脅?溫煜對衛臨的身世越來越好奇了。房間裡,段璽並不好過。幸好他之前察覺不對勁將神魂之力抽回,不然非得被衛臨這充滿霸道攻擊性的妖力攻擊得神魂不穩不可。即使他抽手得快,但還是不免被波及到了。凜冽的冰霜將他整個人冰封成雕塑,也幸好他是朱雀,體內真火能夠燃燒元陰之體凝聚的冰霜。當他脫了困時,衛臨已經完全失了控。金色的蛇類豎瞳沒有任何焦距,全是暴戻的殺意,蛇尾煩躁的擺動著,每掃一下,都帶起淩冽滲骨的寒霜。所有家具幾乎全毀了,身下的床榻也沒能幸免於難。段璽站在廢墟裡,試探性的想要靠近衛臨,卻被警告似的瞪視了一眼。窗外的電閃雷鳴越來越強烈,衛臨扭頭望去,眼中閃過一絲痛恨。段璽看他轉身似乎是想要出房去,以衛臨現在這個狀態,估計不僅僅是整個天門都要遭殃,恐怕也不能完全冷靜的抵禦劫雷。他當即顧不得那麼多,飛身上前一把抓住衛臨的肩膀,啞聲低吼了一句:“衛臨!你清醒一點。”衛臨側目而視,金色的眼眸幾乎被狠厲染成血色。他已經完全認不出任何人,眼底隻有無儘的殺意。他一掌打向段璽心脈,完全不留一絲餘力。段璽瞳孔微縮,本命真火從體內流竄而出,形成一條條燃燒著炙熱火焰的鎖鏈,迅速將衛臨的手臂以及周身層層纏繞了起來。衛臨靈力沒有回複,雖然體內妖力暴走了,但走火入魔的本質還在,段璽廢了一番功夫將他壓製了下來。他將被鎖鏈捆住的衛臨抱進懷裡,試著用神魂之力安撫他失控的情緒。原以為可能會不成功,沒想到衛臨的身體卻毫無芥蒂的接納了他的神魂之力。“衛臨,安靜一點,很快就沒事了。”他不厭其煩的用神魂之力安撫著衛臨,一遍一遍的讓他冷靜下來。雙修道侶的極力安撫讓衛臨安靜了下來,隻是眼中的暴戻卻絲毫不減。劫雲之中的雷劫似乎等到了最好時機,一改往常第一波劫雷隻有一道的常態,接連數十道一起轟向那座院落。溫煜早已拎著小藥童,讓所有門人撤離了百裡開外。如果被這個劫雷波及到,估計會直接魂飛魄散。他倒是想救段璽,但根本就來不及,也進不去。他雙手交握於身後,焦急地來回踱步。現在也隻能求段璽能夠在生死關頭拎得清,趁劫雷沒打下來之前離開。他根本就不知道段璽完全沒想過離開,而是打算和衛臨一起抗下這劫雷。劫雷一但鎖定目標便是不死不休,除非目標頑強的熬到所有劫雷徹底打完。那劫雷意圖太明顯了,楚敬雲臉都綠了。眼前這幅恍如末日一般的場景,兩百多年前他就見過一次了。鬼穀之所以神秘,其實隻是因為他們都是天道眼皮子底下為了活下去,而躲在陰暗處苟延殘喘的洪荒餘孽。衛臨與靈犀都是女媧後人,但衛臨天資更為強橫,還是返祖血脈。因為是個早產兒,衛臨從小就體虛,哪怕破了殼也因為力量太強大而身體不匹配,不得不沉睡了幾百年。鬼穀眾人想儘辦法收集天靈地寶給他補體質,好不容易醒來,又怕他被天道察覺,無法,隻能將他的妖力全封印了起來。以人修的身份為衛臨遮掩天機,他總算得以平安的長大,甚至成長得非常出色。但他從幼崽渡過成年期那一天,外溢的妖力讓他失了控,天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白澤那家夥以身殉道護著他,衛臨活不過那場浩劫。這一次的劫雷,分明比上一次還要厲害,楚敬雲完全沒有信心,以他現在這被削弱得隻剩巔峰時期實力的百分之一的軀體,能不能護住衛臨。就在他準備化神為龍時,一道渾身燃燒著烈焰的朱雀虛影從摘星穀裡一飛衝天。朱雀抖著華麗的翎羽,引頸長鳴一聲,直直衝向那數十道劫雷。當朱雀虛影與劫雷碰撞在一起,整片天地瞬間陷入了一片白茫茫,叫人根本就無法睜開雙眼看清到底是什麼情況。房間裡,段璽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一次對抗數十道劫雷,便是一個飛升期後期的大能都夠嗆,更彆說隻是渡劫期中期的段璽。他的妖丹被震得出現了一條裂縫,血珠順著他下巴滴落在衛臨額頭上,然後一路劃過衛臨的鼻梁,又滴落在嘴唇上。腥甜的鐵鏽味讓衛臨怔了一下,他伸出舌頭舔掉血珠,嘗到了一股屬於段璽的氣息。本來已經被安撫下來的人,瞬間又失控了起來。哪怕他已經失去理智,哪怕他恨不得將段璽千刀萬剮,但潛意識裡他始終將段璽認定為是他的人。他這個人極其護短,自己的人犯了錯隻能他來打殺,其餘任何人連動一下都不行。此時的衛臨隻剩下本能,他嫌棄段璽妨礙住他的手腳,擺動蛇尾將段璽掃了出去。然後一舉掙斷了身上的真火鎖鏈。第二波劫雷已經醞釀完畢,聲勢比第一波還要浩大。衛臨正要動身出去時,一聲清潤溫和的歎息在耳邊響起。“你怎麼還是這麼能折騰啊?”一道青衣男子的虛影懸於半空,眉宇之間掛著溫潤的笑意。白澤抬手摸了摸衛臨的臉頰,一如當年衛臨還小的時候,他總是這樣寵溺而溫柔的哄著衛臨:“彆怕,有師尊在。”不知為何,眼淚瞬間就從衛臨眼眶裡流了出來。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也從來沒哭過的衛臨,這回卻是難以自控的哭了。白澤扣著手指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衛臨身上的鱗片迅速褪去,銀絲重新染成墨色,蛇尾也變回了人修的雙腿。他伸手想要抓住白澤的虛影,結果卻撲了個空,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撲了兩步。白澤搖頭歎口氣,化作獅身龍首的白色瑞獸,轉身直衝劫雲。“師尊!”衛臨失聲怒吼了一聲,起身想要去追,可下一秒像是身體耗儘了所有力量,他雙眼一閉,整個人軟軟的往後倒了下去。失去意識之前,他感覺到自己倒在了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裡。段璽接住衛臨一起摔倒在帶上,因為他在下麵,身體重重磕在地上是,本就被劫雷震得內傷的傷勢更重了一分。他捂著胸口又吐了一口淤血。飛到半空中的白澤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見衛臨沒事,眼神又摻雜了幾分不舍,最終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衝入了劫雲之中。“白澤?!”百裡之外,溫煜和楚敬雲同時驚訝的開口。溫煜是沒想到這種早該死在上一個量劫之中的傳說中的上古瑞獸,竟會護著衛臨,而楚敬雲卻驚訝於他竟在上一次劫雷之中保全了神魂。看著白澤那道虛影,楚敬雲陰沉著臉。隻怕這一次,白澤是真要神魂俱滅了。他攥緊雙手,額上的青筋因憤怒和無力而暴起。他們明明已經活得那麼艱難,那麼小心翼翼,為什麼天道就是不肯給他們留下一絲的生機?難道真要趕儘殺絕,才肯罷休嗎?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睡醒起來一看,淩晨一點了qwq今天三更,連著昨天的一起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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