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爻也很配合地側過身去,凝視著火光發愣,第一次為人長輩,竟不知該作何態度。
半晌,用餘光督見謝硯已經將衣物穿戴妥當,才抬起眼緩聲道:“可恢複好了?”
謝硯表情明顯一凝,片刻眨了眨眼睛,畢恭畢敬道:“侄兒已大好了,多謝九叔相救。”
雖對謝硯的反應心存疑惑,謝爻麵上卻不動聲色淡然點頭:“此地不宜久留,走罷。”
言畢,他拂去衣衫上的褶皺緩緩起身,正欲做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朝洞外走去,不料腳下一滑,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幸而謝硯搶上前一步將他扶住,眼眸低垂也看不出神情:“九叔當心。”
“……多謝。”謝爻訕訕道,才發覺自己第一次渡靈氣救人沒把握好分寸,消耗過度腳底虛浮,於是隻得半倚在比自己矮半個頭的謝硯身上艱難前行。
太丟人了……
兩人挨著行到岩洞外,已過了子時,月升中天,清寒的白光落滿大地,越發蕭索孤寂。
四周悄無聲息,隻餘兩人的腳步聲在寒夜回響,靜得危機四伏。
“硯兒,葬雪嶺風水險惡,能通鬼域秘境,無數魑魅魍魎潛伏在暗處,日後無論發生何事,你孤身一人決不能貿然來此。”原書中雖未提及謝硯來此因由,但謝爻多多少少能從他後來的身世中猜到些,餘光落在對方光潔的額頭上,微微蹙眉,忖度片刻又眉目舒展。
如今的謝硯,還全然不知呢。
黛藍的眸子掠過一絲波瀾,片刻又恢複風平浪靜:“是侄兒魯莽了。”
看他反應不尋常,謝爻忙尋思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原書中九叔這個角色,可是半句台詞都沒有,謝爻也不能揣摩其說話風格。
“無妨,今後謹慎些便是,”謝爻頓了頓,嘴角微微揚起:“你的引路陣,可是給沈家那個小公子設的?”
聞言,謝硯神情一滯,瓷白的臉微微泛紅,嘴唇動了動,卻半個字說不出,渾然一副少年小心思被撞破的窘迫樣兒,謝爻忍不住笑了:“今後遇事你可以直接找我,沈家雖與我們謝家交好,但沈小公子畢竟是外人,總勞煩他未免不妥。”
他覺得自己這一席話說得極妥當,即表明了立場,又提醒對方和沈昱驍保持距離。
謝硯身子僵了僵,微微睜大眼睛望向謝爻,半晌,聲音極輕:“侄兒記住了。”
頓了頓,狹長的眸子垂下,前牙輕咬嘴唇:“九叔為何……”
“為何突然對你如此好?”謝爻先發製人,截了他的話柔聲道:“先前之事,是我不對,你雖……身世特殊,卻也姓謝,是我謝家人。”
原書中沒提,他自然不曉得先前謝爻是如何對謝硯的,從後文的發展與這少年的反應推測,定然好不到哪裡去……
“往後若是有人欺負你,九叔會替你出頭,”言畢,謝爻還十分入戲地抬起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總之,不要委屈了自己。”
說了這一番肉麻兮兮的話,他半是心虛半是不好意思地移開眼,對方卻也沉默不語,一時間氣氛尷尬之極,謝爻開始反思是不是一下子好感刷得太猛,讓對方覺得可疑不自在了……
正在他局促不安之時,托在身後的手緊了緊:“九叔的救命之恩,侄兒定會銘記於心。”
聲音很輕,卻不含糊,一字一字清晰地傳入謝爻耳中,鄭重之極。
謝爻依稀記得,謝硯是屬於那種外表清冷禁欲不食煙火,但若旁人欺辱於他,必將千倍奉還,滴水之恩,定會湧泉相報的典型,記仇也記恩。
頓時鬆了一口氣,此番救了這小子,先前的芥蒂總該一筆勾銷了罷,即使之後按照原書劇情走謝硯黑化了,總不至於將他神魂擰碎作為藥引……
也不好說,畢竟親自動手之人是沈昱驍,決不能就此掉以輕心,好感度還是得繼續刷。
說起來,沈昱驍為何至今還沒出現,如若不是自己先一步趕到,謝硯不就得領盒飯了麼,謝爻咂舌,他侄兒這原裝對象也忒不靠譜了……
正當他反複琢磨今後的策略,對方腳步一頓,謝爻頓時回過神來,正欲問何事,轉眼便瞧見暗黑的天幕飄飄灑灑揚起了雪粒,無聲無息,寂靜的白。
“九叔,這……”
謝硯到底是個半大的少年人,見到落雪一瞬間眸子都亮了起來,平日裡不動聲色的麵孔也顯出幾分歡喜之色,片刻覺察到九叔正盯著他瞧,忙斂了情緒微微垂眸,略顯窘迫地拽著衣角。
“落雪的光景,無冬城倒是難得見,”謝爻笑著化解對方的尷尬,生長在無冬城之人,看到此番景致自然覺著新奇歡喜,許多人一輩子都未曾見過落雪。
謝爻這幅軀殼,雖及不得萬人迷光環全開的謝硯,卻也能躋身此書顏值前五,完全繼承了謝家人修長纖細的身段,棕茶色的眸子隱藏在濃長的睫毛下,眼尾有細細的笑紋,隻淡淡一笑,一雙桃花眼好看的彎起,眼尾的紋絡也隨之蕩漾開去,臉頰露出兩個淺淡的梨渦,很容易讓人生出溫和的親近感。
而原書中謝爻的性格刻薄善妒,對這天縱之資容貌出眾的侄兒很是看不慣,自然從不給他好臉色,此刻謝硯揚起頭,九叔溫煦般的笑容便落入他眼中。
第一次看到九叔對自己笑,還笑得這般好看,謝硯怔了怔,一時間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