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要熟,朱扒灰的集注也要熟。
略略醞釀,喝水、吃早點,悠哉悠哉的賈琮早已想出一篇邏輯通順的文章來。院試嚴格,劉東升這種輕易不出差錯的人,是不會進來觀看,留意哪個考生的,以免予人口舌。
說是雙案首,其實考棚中也有考了好幾年的童生,恰巧距離賈琮不遠的一位哥們,便是前年的雙案首,涿州才子張茂才。院試淘汰率太高,茂才兄考了兩次都被刷下來,於是頭懸梁、錐刺股、熒光映雪,苦讀兩年,這回茂才兄信心十足!
張茂才目光挑釁地看過來,仿佛在說:“院試案首,是我張某人的!彆跟我搶!”
然而在賈琮眼裡,似乎見到了《水滸傳》的幾位壯漢,手提大刀:你要吃刀板麵還是混沌麵?
賈琮啞然失笑:“涿州張茂才?剛才排隊,還在背朱熹集注的,不就有這位仁兄嗎?”
科場無情,競爭無情,唯有大浪淘沙,才能淘出黃金珍珠,京縣雙驕祁佳、顧貞在府試就敗北,賈寶玉也敗於府試。在考場中,除自己外,其他人都是對手,考了兩輩子的應試,賈琮不止有強大的自信心,還有強硬的心理素質、應試思維!
這道院試題目,說難也不難,前人就已寫過,有的考生背下來,就照搬照抄。如果學政不知道前人的某篇文章,是有蒙混過關的希望的,但劉東升這種連《笑林廣記》也要看完的學政,不容易蒙騙……
其實三道童子試,雖然沒鄉會殿那般嚴格,但是對於時運不濟的人,也許一輩子也過不去。明朝便有一個考生過不了童子試,索性捐了監生,直接參加鄉試,從此屢戰屢勝,平步青雲……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當灰燼的餘煙歎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舊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念著詩人食指勵誌的詩作,賈琮下筆如有神:“觀聖人之治訟,有存乎聽之先者焉!”
“夫聽訟則訟不能無,無訟則訟不待聽,子之言之治訟深可味也!”
……
考場猶如鳥籠,解手一次也要被人監視著,這,真是鍛煉了考生們的耐性、磨平了脾氣,待鄉試之時,還要一個人待在號舍,幾天幾夜無人交流,這大概足以媲美坐牢了吧?
因而考出來的刹那,擔心成績的同時,頓覺心中一鬆,也有不少同年感歎:我打翻硯台了,我拉肚子了,我昨晚沒睡好,我遲來了半個時辰……懊悔不跌的,憤憤不平的,世間百態,應有儘有,酒樓、茶館、煙花之地,就成了他們的發泄場所。
“鯨卿,你怎麼破題?”賈琮約他們往東門走。
秦鐘搖頭晃腦:“孔聖人何重訟乎?乃訟而有錢也!”
秦鐘邏輯思維有待加強,自知難過關,索性破罐子破摔,匡六合忍俊不禁,賈琮氣道:“破的什麼題?太混賬了,明年再來考。”
秦鐘又問匡六合,匡六合倒是頗有信心:“聖人之聽訟,理世重民、仁道而已矣!”
賈琮稍稍寬懷,此時約莫是傍晚酉時,他們駐足於東門永昌門內大街的雜耍台,民眾圍成一團,片刻王應麟帶著幾位縣學生員如約而至,秦鐘詫異道:“你們這是要乾嘛?”
“為民請命。”王應麟笑道,一指台上糞箕:“這還是子禮的主意,很妙。你們剛考完,橫豎尚有四五天才放榜,不如看戲緩緩氣氛,好戲要開場了!”
賈琮心道:“羅訟棍,你的死期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