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旁觀,元妃省親眾人題詩,的確林黛玉才華靈性最高,兩句在後世某年的人教版編入詞句背誦積累,內中有套用溫庭筠《商山早行》。
史湘雲不滿自己無詩在其中,扁嘴:“有什麼好的,十幾首歌功頌德,讓人記得住的也就幾句。像三姑娘‘精妙一時吟不出,果然萬物生光輝’,四姑娘‘景奪文章造化功’,珠大嫂子‘神仙何許下瑤台’,都是中流。虧寶二哥作了三首,一首也不出色……”
賈琮讓她們充分討論,集思廣益發揮才能,老實說他把貴族習氣吟詩作畫丟下多年了,賈寶玉在長賦與少拘束樂府詩中最出色,極度厭惡規則條框,微微負氣地冷哼:“那算什麼,雲妹妹和琮弟連詩都不能附在上麵……”
史湘雲劃臉:“羞不羞,和你對對子聯句我還能輸了?人家琮爺那時江南遊學,留下的詩詞少麼,你比比《秦婦吟》。”
賈琮目不斜視,話不多說,不說詩詞曲賦,八股文他也放下很多年,想想都覺生疏。
薛寶釵自忖:“琮弟肯定連《平水韻》都記不清了,再提豈不讓他難堪?”
她微笑岔開:“原本就是我們閒著無用鬨著玩,現在既然又用,又不能韻律不分,但聞道先後,術業專攻,各人不同。總不能叫一個人逢戰必勝,又逢詩必名,那太不地道了。”
賈琮想到家裡說說無所謂,但外人質疑、不能讓同盟信服,也實是一個危機,同盟同盟,同者而盟,得有相同的誌同道合之處,也得有人格魅力,這也是翰林院年年對優秀進士都要重複考的原因,不能把學習放下。
深感為尊難做,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過想想一路走來,無論文武,怕過誰來?又深信自己的聰明努力,他丟下了再撿起來,誰敢說沒有一戰之力呢?就不介懷。鴛鴦藍鍛背心,玉手著鐲,抬斟壺倒一杯,賈琮神不知鬼不覺在她臀上捏了一把,想道:“你們質疑吧,到時我學習一番,出山再戰。”
鴛鴦恍若未覺,轉身鵝蛋臉紅了紅,眾女對薛寶釵的維護各自笑,也都覺得賈琮到了文思枯竭之時,近幾年拿不出手,因而隻能翻譯外國的東西,又皆認為怪不得他,人家行軍打仗,難道還要在危急時刻推敲格律平仄麼,是以都覺得合情合理。什麼佛道儒學啊,平水韻調啊,裡邊的老祖宗、兩太太和姨太太一頭霧水,完全插不上好嗎,賈母甚喜滿堂歡笑,獨憂少了王熙鳳討她歡心:“姑娘們的名字,可不能露出去。”
“我知道。”賈琮道:“坊刻一直用號,買家也隻能琢磨,不知真人是誰,更見不到。古來還有閨塾師,教人讀書識字呢。”
賈政沉吟道:“停靈後結廬而居,似乎也不妥當。”
“我已上表請求回祖籍真正大殮,停靈也不出幾月。”賈琮道。
裡邊就沒話說了,鴛鴦轉了一圈,偶爾與他對視,眉目含情,賈琮心道:“金鴛鴦能正式收進來吧,可以先做打算。”
也許久明他不老實,大眾場合李紈未敢挨近他,稍頃隻聽綴錦樓下步伐匆匆,有蝶盤打碎聲抱怨聲,向來大戶人家井然有序,如流水線機器人般的寧靜瞬間打破,賈母皺眉不滿,王夫人道:“怎麼了?”
當先衝上來的是身材壯實的司棋,低頭停在門邊:“園子廚房的人不聽話,吩咐幾句就罵罵咧咧的鬨事,就去跟她們說。”
“都怎麼管的?”王夫人表情擔憂,眼神狠辣暗斂地瞧邢夫人一眼,不是薛寶釵主事管家麼?你大房得意麼?看看,遠遠比不上當初我抬出王熙鳳當槍使的時候……你倒是再得意呀,王夫人暗爽。
邢夫人臉色不好看,薛寶釵當即站起,賈迎春跟著起立,一言不發,綴錦樓是她家,東道主,奴婢不力,主子何話可說?方才談詩詞,迎春也隻在中下之道,仿佛無她這人一般。站起來了,也說不出話,邢夫人看這名義上的庶女,更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