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坐下吧。”
阮覓接著又道。
剛剛進門,她坐下了,他卻是一直都立在那裡。
她一直不喜歡他那樣氣勢逼人的感覺,所以先說了那句話,在他怔愣之間,才再請他坐下。
她是想要跟他好好談一談。
可是趙允煊卻沒有順著她的邏輯來。
她想說的是事。
可他聽出的重點卻是,“我們留在京城怕是隻會拖累你”,聽到的是她終於肯好好跟他說話,說的重點卻還是想要離開。
這段時間她很認真的投入到新的生活當中,學著宮中的規矩禮儀,了解著宮廷和勳貴世家錯綜複雜的關係。
他以為她已經定下了心來......對自己的態度也有軟化的跡象。
他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卻原來都是假象。
趙允煊的心裡燒了起來。
他也知道自己麵對她時情緒波動的越來越厲害。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的他克製,冷漠,所有的事情都能做得很精準。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就像是他的劍削出來般,絕不會有半點拖泥帶水。
可現在,隻要是關於她的就都可能出現意外。
其實也是一步一步退讓。
他不是沒想過斷了這份意外。
可是想到要這麼做,雖不至於痛至錐心,那種感覺還是猶如心裡突然就缺了一個很大的窟窿一般。
想到以後的生活再也沒有她,再也沒有玄淩,就感覺好像這整個世界都突然沉寂了下來,冰冷又空蕩。
他便想,他並不是承受不起這個意外。
如果他連自己喜歡一個人,想要一個人都不能承受,那等他報完仇,做完那些事,坐上那個冰冷的位置之後,還剩下什麼?
所以他已經決定,去鎖住這份意外,留她在自己身邊。
而隻要決定了,他便不會再猶豫。
他沒有應著她的話去坐下,竭力將那火燒的感覺控製在心裡不燃出來,看著她,慢慢道:“無所謂。那嫌隙本來就在,大不大都影響不了大局。”
阮覓的心頭一跳。
抬頭看他。
他麵色平淡,說的語氣也很平淡,但阮覓卻從他深如潑墨的眼睛裡看出了星星點點的赤色,讓人驚心動魄......越是平淡,就越是驚心。
他說那嫌隙本來就在。
他和皇帝的嫌隙本來就在。
阮覓是看到那位太妃說玄淩像翼親王時皇帝瞬間就變了的臉色,還有那小皇孫趙正希說貞和帝不是玄淩的皇祖父,翼親王才是時貞和帝那黑得簡直要滴出墨汁來的難看臉色,還有後來對玄淩不加掩飾的厭棄。
若是心中不是早有嫌隙和猜忌,他的反應至於那麼大嗎?
若是有嫌隙和猜忌,那是什麼樣的嫌隙和猜忌?
而偏偏趙允煊離宮之後還是翼親王撫養的。
阮覓隻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最先以為隻是踩到了一個淺坑,抗上一抗,日子還勉強能過,後來發現竟然是個深坑,日子不好過,那就試著跳出來吧,到最後不僅沒跳出來,卻是發現自己進了個懸崖......還是越看越深的懸崖!
而且他說跟皇帝的嫌隙大不大都影響不了大局......
那就是他這個元後嫡子的歸來,麵對的敵人可能不隻是大皇子,大皇子背後的岑太後,岑貴妃,岑家,四皇子,四皇子背後的溫淑妃和溫家,還有可能是皇帝......
阮覓覺得頭痛欲裂。
他那麼高,她坐著抬頭看他也很累。
她覺得算了,還是不撐著了。
隨便吧。
她不想再跟他比氣勢,鬥心理戰術,根本比不了,也鬥不過。
她轉而問道:“你知道陛下他打算挑選哪家女兒為你的皇子妃嗎?”
阮覓抬頭很累。
趙允煊居高臨下的看她卻是半點不累。
他聽到她這句問話眼睛眯了眯,看著她,不放過她每一絲的表情,慢慢道:“是誰都不重要,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娶。”
阮覓搖了搖頭。
她不想要說這個。
她道:“你沒有必要為我改變任何原本的計劃......殿下,外麵的事情我不懂,那裡麵的水有多深我也不知道。但我不希望因為我或者玄淩給你帶來任何拖累......”
“可是我並不覺得拖累。”
他直接打斷了她,走到了她的麵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阮覓側開,起身往後退了退。
莫名的,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總覺得他好像有點不對勁。
“殿下,我想好好跟你談談......你之前說跟我談不也是這個意思嗎?”
她竭力讓自己平心靜氣道。
他扯了扯嘴角,心裡冷笑了一下,你是想要跟我談嗎?
他道:“不,你不是想要跟我談,隻是想要勸說我,讓我送你和玄淩離開罷了。不是嗎?”
阮覓:......
的確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