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川餘光看見,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難道是對公司有什麼芥蒂。”
周廣雲臉上沒有氣怒的神色,“陸總有所不知,他對經商不感興趣,一心想要為國家做點貢獻,一回國連家門都沒進,直奔研究院去了。”
“原來如此。”陸時川說,“二公子誌向倒很遠大。”
周廣雲笑了兩聲:“陸總說的是,為國爭光說出去比生意人要好聽多了。”
靳澤知這時說:“陸總,四點鐘您還有約,李總把地點定在長生高爾夫球場,不提前出發的話時間會來不及。”
陸時川回臉看他,“多嘴什麼。”
靳澤知抿唇後退一步,他微微躬身,“抱歉。”
周廣雲打圓場,“是我不好,不該耽誤了陸總的行程。正好我辦公室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就不打擾你們了。”
陸玉林先打招呼,“周總慢走。”
周廣雲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拄著拐杖離開,步伐邁得比平時倉促一些。
陸時川沒過兩分鐘也和靳澤知走出了會議室,出門就直奔停車場,之後往球場去了。
路上秘書電話告知陸時川已經排查完,確定了真實的聯係方式,接著她說:“周總剛才打了一個電話,和這個號碼的通話記錄一致。”
陸時川問:“周廣雲說了什麼。”
“周總說了四個字,”秘書猶豫片刻,才回道,“一網打儘。”
陸時川沒有太特殊的反應,“繼續盯著周廣雲。你聯係這位雇傭兵。”
秘書問:“我該說什麼?”
“告訴他,你不想知道他和周廣雲具體談成了什麼勾當,但你會付雙倍的價格,隻要他把今天原本想做的事全部實施在周廣雲的身上。”
“如果他不同意呢?”
“那就讓他明白得罪陸氏集團的下場。”
結束通話之後,靳澤知突然說:“我想買一套房子。”
他的話題換得突兀,陸時川也沒有在意,“想買就買。”
“等到結束之後,我想和您一起搬到這套房子裡住下,可以嗎?”
“怎麼突然想搬家。”
“陸宅是玉林的,我也想有一個自己的家。”
這句話在陸時川心裡留下一道痕跡,就側過臉看他。
靳澤知漆黑眼眸一錯不錯回望過來,“先生同意嗎?”
陸時川扣住他後腦,薄唇在他前額一觸即分,聲音聽起來像歎息,“想買就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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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高爾夫球場時,李宏華打球正酣,他回到休息區,見到陸時川還愣了半晌。
“陸總?”
他往旁邊一看,又和靳澤知對視,“靳副總?”
陸時川示意他到對麵坐下。
李宏華走過來,灌了口水還是一臉納悶,“今天我不上班,兩位這是來乾什麼?”
陸時川說:“來跟你聊聊陳秘書。”
李宏華脫口而出:“陳揚?”他困惑更深,“陸總也知道陳揚?”
陸時川示意靳澤知上前。
李宏華不由把目光轉向解鎖手機的靳澤知,“這麼神神秘秘的,到底搞什麼——”
一段視頻在手機上播放著,視頻裡兩個把酒言歡的其中一個人就是陳揚。
“這是誰?”李宏華臉色難看起來,他明白如果這段視頻沒有問題,陸時川是不可能親自過來一趟的,“跟陳揚說話的人,他是誰?”
靳澤知說了四個字:“青源集團。”
李宏華臉皮抽動一下,他猛然起身,狠狠把手裡的礦泉水摜在地上,“他媽的!這個貨竟然敢出賣我!”他胸膛重重起伏,顯然是氣的不輕,“我要弄死他,我一定要弄死他……”
這裡地廣人稀,李宏華約的人不知道去了哪裡,周圍一眼望去沒有外人,陸時川就任由他發泄。
直到李宏華終於冷靜一些之後,他說:“李總,這個項目我交到你的手裡,你就這樣回報我。”
李宏華渾身怒氣霎時一僵,“陸總……”
陸時川不等他解釋,“如果不是澤知及時察覺這個消息,你能不能算出你在這個環節出的紕漏,會給公司帶來多大的損失。”
李宏華下意識心算幾秒,立刻驚出一頭冷汗,後背也陣陣泛涼,“陸總,這,我這可真的不是故意的,誰能知道這個陳揚他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陸時川抬手按在玻璃桌麵上,指尖輕敲,“噔噔”仿佛敲在李宏華的心頭,“李總,這樣一個重大事故發生的時候,你還在打高爾夫。”他語氣仿佛平和,“你有沒有把這個項目放在心上,還是說你除了紅利之外不在意其他進賬,如果是這樣,以後就讓靳副總多給你一些空閒時間,免得惹人不快。”
李宏華連忙回來坐下,他擰開一瓶礦泉水放在陸時川手邊,“陸總這說的是哪裡的話,我當然把項目放在心上,這,”他一咬牙,“是我有眼無珠識人不清,才導致了險些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我一定認罰!”
陸時川卻問:“澤知,這件事是你查到的,你覺得呢。”
李宏華也隨之看向靳澤知,神情急切,“靳副總,您看這?”
陸時川有心造勢,靳澤知當然領情。
他看了李宏華稍久,好似沉思之後才說:“我覺得李總粗心大意錯信了小人是大過,但也是無心之失,所幸還沒有真的造成損失,還能將功補過。”
陸時川說:“怎麼補。”
見他有了鬆動的跡象,李宏華拍著胸脯大聲說:“怎麼補都行!”
靳澤知回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總要有人去解決,人是在李總的眼皮底下出了問題,這件事不好聲張,還是讓李總去解決最合適。”
李宏華輕咳兩聲,“靳副總說的是,我一定把姓陳的這狗東西——”
他的後半句話在陸時川一雙深邃黑眸的注視下咽回了肚子裡。
“李總,陸氏集團是合法公司,你做事說話還是注意一些為好。”
李宏華訕訕說:“是,是,我一定把陳揚合法地處理好。”
陸時川說:“好了,接下來的事你和澤知交接吧,原件都在他的手裡。”
李宏華這才記起是靳澤知及時發現了這一切才能讓他免遭一場劫難,看向靳澤知的眼神也熱情起來,“靳副總,謝謝兩個字說出來太俗,改天老哥請你吃飯,今天這事兒要不是——”
他的話說到一半,被接連三道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陸時川和靳澤知對視一眼,都猜出了這三通電話的來意。
在場三人隻有李宏華嘟囔出聲:“真是奇了。”說罷對其餘兩人做個告罪的手勢,抓起手機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陸時川在他轉身之後也把手機送到耳邊。
“喂。”
秘書一聽到回音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急聲說:“陸總,周總死了!”
“你說什麼?死了?!”
秘書聽出這是李宏華的聲音,明白了陸時川身旁還有旁人,就長話短說:“消息是他的車發動機自燃,司機停車停得急,在拐角盲點,還沒來得及把周總扶出來,就被衝出來的卡車撞下了護欄,當場就炸了。”
陸時川說:“我知道了。”
秘書又說了幾句細節就掛斷了電話。
三人的通話差不多同時結束。
李宏華神情恍惚,“你們聽到的東西跟我應該一樣吧?”他扶著桌子坐下,還有點不敢置信,“周廣雲,炸死了……”
陸時川適時沉默。
靳澤知和周廣雲本來就不相熟,也沒有說話。
李宏華兀自感慨了半晌沒人搭話,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動力。
這之後,陸時川和靳澤知一起離開了高爾夫球場,有周廣雲的事情在先,李宏華以為他是去處理相關事宜,就沒有多問,目送兩人背影消失在眼前,就拎著礦泉水往人群方向去了。
但陸時川並不是像他猜測的是去處理周廣雲的事,而是聽了靳澤知的建議回了陸宅。
回去之後,靳澤知簡單收拾了一個行李箱,大多裝的是陸時川的東西。
然後他下樓走到陸時川麵前說:“先生,我們搬家吧。”
陸時川看向他手裡的小行李箱,“你的房子買好了?”
“是,”靳澤知表麵鎮靜,內心其實還有些忐忑,“一個月前就買好了。”
陸時川把手裡的酒杯放回原處,他抬眼環視一圈周圍。
住慣了的地方就這樣忽然離開,確實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湧上來,但不足以讓他留戀。
靳澤知想走,他也沒有必要拒絕。
“走吧。”
靳澤知喜形於色,“先生不怪我自作主張嗎?”
“你是先征得我的同意才坦白,這算是鑽了我的空子,不算自作主張。”陸時川說,“我不會怪你。”
他麵容冷峻,說話時也像裹著寒氣,偏偏這樣疏冷的樣子是在放任他為所欲為……
陸時川走出兩步才發現他一直站在原地,眉頭微蹙,“怎麼不動,有什麼東西忘了嗎。”
靳澤知倏然抬頭,他眼眸中流光溢彩。
“先生,我想吻你。”
陸時川心底悄然柔和,於是轉過身麵向他,“過來。”
靳澤知迅速往前兩步,放下箱子抓住了陸時川前伸的右手,“先生——”
陸時川捏起他的下巴,“彆說話。”
然後垂首覆上他還沒閉合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