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出關的第二天, 宗內大小事務移交到他的手上,陸時川才有閒暇去了一趟承天柱的所在地, 紫霞海域。
在原主記憶中, 他曾在一百多年前路過承天柱,那時的紫霞海域風景秀麗, 海中的小島四季溫暖如春。
因背靠承天柱, 島上靈氣四溢, 出生此地的靈獸與靈草壽命都比尋常地方長得多,開了靈智的幾率也大得多,化身成人的靈獸日積月累,已經在修真界中自成一派。
隻不過這裡距離海岸實在過於遙遠, 愈靠近承天柱, 修者禦空需要耗費的靈力愈多, 所以修者途經時都會繞行,唯有合體期以上的修者才能自如飛過。
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紫霞海域發生這般巨變, 修真界中竟無一人知曉。
陸時川遠遠便已經察覺出不對。
他禦劍橫穿海麵, 越往裡, 看到的景色越暗沉。
這片海域如今方圓萬裡內不見天日,隻有閃電雷光在厚重烏雲中翻騰。
以往不必靠近就能看見的嬉戲魚群被陰霾掩蓋,肆虐呼號的狂風威猛不休,海麵卻如同死水般寂靜, 不起半分波瀾。
陸時川踏劍從海麵掠過。
以他的修為, 早已寒暑不侵、風雨不阻, 但今日現身此地,他卻立刻察覺出有某種特殊的力量擠壓過來,致使他無法吸納天地靈氣,腳下長劍也漸漸被濁氣吞沒,在悄無聲息間消融。
是邪氣。
原來邪靈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了衝破枷鎖的跡象。
隻是五十年後承天柱才會壓製不住這些無時無刻的侵蝕,最終倒塌,釀成災難。
陸時川垂眸漠然看著腳下海麵。
邪氣中夾雜著的惡念不容小覷,若任由它延伸出去,海邊的平民百姓就是第一批受害的人,不僅如此,海中的生靈也會備受折磨。
這場景與他料想中相差甚遠。
如此一來,要解決承天柱的缺漏便有些難辦。
劇本裡,五十年後天柱倒塌,人間生靈塗炭,之後半年,各宗才肯真的相信這是一場浩劫;再過半年,弟子損傷慘重,才肯真正拚上全力去尋解決之法。
之後尹氏族人說出天機,由於重新壓製邪靈的陣法必須耗儘各宗靈脈珍寶,耗儘各宗高階修者的修為灌注其中,是以又拖了整整兩個月,這陣法才凝結而出。
修真界中人心難測,即便有,也並非全部都是與原主一般的心係天下之人。
修補這仙人布下的承天柱想必和凝結陣法沒有太大差彆,沒有真正見識到邪靈禍亂天下,沒有被逼至絕境,各宗又怎會輕易付出。
黑壓壓的邪氣與陰霾在陸時川的眸光中湧動。
他遙望已經被黑團包裹的承天柱根部,稍久,掐訣重回天際。
這一來一返隻用了半日。
萬劍宗中沒人知道陸時川出去是所為何事,但他落地後急召了五大長老到議事大殿。
正在院中的楚珩看見這先後五道流光,星眸半眯,也飛身過去。
“……是我親眼所見,此事關乎承天柱,萬劍宗不可獨自擔責,你五人速速請各宗宗主長老前來商議該如何扭轉亂象。”
無位長老聽完陸時川的話,果然震驚、慌亂之色溢於表麵,但陸時川一貫的冷淡沉穩讓他們慢慢定下心來,知道現在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五人應聲後匆匆跨出大殿,忙與各宗聯係。
等到他們離開,陸時川才道:“出來吧。”
楚珩解了隱身的法訣,頓了頓,從門邊走出來,“你知道我在,為何方才沒有挑破?”
陸時川說:“承天柱有異,天下萬萬生靈都要遭此一劫,你亦在其中,我何必隱瞞。”
楚珩跨進大殿。
他還有些不太明白,“我隻知道承天柱是仙家施法壓製邪靈的封印,你這樣在意這個封印,它被破會發生何事?”
“邪靈重回人間,天下將萬劫不複。”
楚珩皺眉,“竟然如此……”
他雖然知道紫霞海域中有金柱連接天地,但從不知道被這金柱壓製的邪靈竟然這樣凶悍。如果這句話不是出自陸時川之口,他一定會嗤之以鼻。
“何法可解?”
陸時川看他一眼,緩步走到門前望向遠處,“若想解決此難,才是難上加難。”
楚珩在他身後止步,“連你也沒有解決之法?”
陸時川沒有說話。
楚珩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也沒再追問。
等到夕陽餘暉染紅雲層,各宗終於到齊。
他們在來時已經得知是承天柱出了事,年歲稍長些的修者神情凝重,對邪靈不甚了解的則不明白萬劍宗為什麼忽然興師動眾讓各宗齊聚在此。
他們心中都揣著無數疑問,隻等著陸時川來解答。
是以當陸時川到場時,眾人不約而同轉向他。
“陸宗主,承天柱到底怎麼回事?”
“承天柱是仙家出手,萬年間從未有任何異動,怎會忽然被邪靈滲破!”
“……”
“陸宗主是否一時看錯了,我十年前方才回過紫霞海域,分明風平浪靜,半分邪靈蹤跡也看不見。”
開口的人貌似中年,氣質儒雅,是紫霞宗的宗主秦安。
他是為紫霞海域開宗立派的妖修之首。
秦安對承天柱一事最關心的並非邪靈,而是紫霞海域中他出生的小島。
小島上還有眾多宗門所有妖修的子孫後輩,若承天柱有事,小島定然無法幸免。
陸時川看出他的擔憂。
一旁楚珩見狀,代陸時川回了他一句,“想必邪靈便是在此後十年中逃了出來。”
秦安立刻再問,“陸宗主,那你前去紫霞海域時,可曾見到……可曾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