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眾人因為楚珩的話而止住腳步。
陸時川問他:“有何不可。”
楚珩緊緊盯住陸時川眼眸, 沉聲說:“各宗都對邪靈避之不及,便是因為這邪靈於修者損傷極大, 你前往紫霞海域,豈非冒著性命之危去查封印為何鬆動,你難道沒有想過,若你出事——”
他倏地停下。
接著忽然移開視線看向一旁, “若你有事, 萬劍宗上下該怎麼辦?”
陸時川不便當著眾人的麵說出計劃, 隻說:“事關天下蒼生,我怎能置身事外。你也不必憂心, 深入紫霞海域雖說有些凶險,但我自保有餘。”
話音落下, 一旁四長老捋一把長須,出聲道:“宗主, 不如我同你走一趟, 也好有個照應。”
宗門五大長老之中,唯獨四長老在約五十年前參破合體之境,如今是合體初期, 堪堪足夠在紫霞海域中禦空飛行而無需擔心靈力不足。
可五十年在修真歲月中還是太短,踏足一個大境界後最需要的是穩固修為。
也就是說,四長老的修為對陸時川而言並不算高。
去了紫霞海域, 陸時川自保有餘, 卻不能確定能否庇護旁人, 倘若無暇顧及四長老使他被邪靈入體, 實在得不償失。
“不必,”陸時川說,“你突破合體時日不久,如今各宗會武早已結束,你自去修行為上。”
“可——”
“我去。”
眾人目光又聚在楚珩身上。
陸時川也看向他。
楚珩說:“此殿中,除你之外以我修為最高。我同你一起去紫霞海域。”
陸時川心中微動。
他語氣不變,神情也依舊淡漠,“你既然知道邪靈於修者損傷極大,為何還要去。”
楚珩負在身後的右手被袖袍遮掩,他撚動指尖,從容道:“你決意要去看這承天柱,我隻不過對這封印有些好奇罷了,有你大乘修者在前,我也沒什麼好怕的。”
陸時川沒有勸他。
楚珩可以將天隱山脈大小魔修收於麾下,足見他能力非凡,不需要旁人的勸誡。
“也好。”
楚珩唇邊漾出笑意。
見狀,立在兩人身側的明昭握劍的手一緊再緊。
他看出楚珩對師尊的確尊敬,可每每見到師尊對楚珩一再縱容,他心中總情不自禁生出苦澀。
自拜入師尊門下,他一直正己守道,恪守宗規,一千多年來,他清心修行,也早已習慣師尊一心向劍,然而從楚珩來攪亂會武的那一日為始,師尊的一言一行好似與以往有了區彆,讓他頭一回真正體會到有師尊是什麼樣的感受。
然而從青潭壁養傷回來,他看到師尊與楚珩如此親密……
這幾日他總在想,若沒有楚珩,師尊是否更對他上心,是否也能親自教導他劍法?
又或許是他做的不夠讓師尊滿意,師尊才會對修為更高的楚珩更看重。
想到這,明昭抿住薄唇。
他腳下微動,正要上前說明自己定會妥善處理凡人一事好讓陸時川放心——
楚珩餘光看見,先出聲阻斷他未能出口的話,“師尊,我們明日才出發前往紫霞海域,不如先去丹房尋些可用的丹藥,以備不時之需。”話落橫跨一步,恰巧擋住陸時川的視線。
沒有注意到明昭小動作的陸時川微一頷首,“走吧。”
兩人於是先後走向殿外。
明昭看著兩人背影漸漸出了視線,原本跨向陸時川的半步良久才落穩。
白色的弟子道袍隻小小幅度一晃。
他握劍的手骨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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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陸時川與楚珩從山頂出發。
到達紫霞海域時,他先對楚珩說明:“越靠近承天柱,邪靈之氣越重,若你不能堅持,絕不可勉強,明白嗎。”
事到如此,楚珩也不能對邪靈等閒視之,就問道:“我該如何抵禦邪靈入體?”
陸時川簡單解釋,“邪靈生出的邪氣會千百倍放大你心中欲望,邪靈隻會更甚,若你察覺眼前出現幻象或是身入幻境,便一定是邪靈作祟,須要清除所有雜念。”
楚珩揚起眉梢,“僅此而已?”
陸時川看他一眼,“不可輕視。”說完又補充一句,“如果你不能時刻警醒,此行隻會白白讓你丟掉性命。”
楚珩微凜,正色起來,“是。”
陸時川這才重新掐訣往深處飛去。
他今天過來,沒有為了查探邪靈虛實傾儘全力的打算。到承天柱近前看一眼情況究竟如何,對各宗有個說辭已夠了。
這樣一來,“受傷”後回到萬劍宗,他把需要做的事交代給明昭和五大長老,閉關時就不會有閒人說三道四。
直到承天柱倒塌,他再出關接下重擔解決這場浩劫。
到時各宗貪婪的人心會繼續貪婪,他提前部署好一切,將他們一網打儘不是難題。也算給原主報了滅宗大恨。
閉關隻是為了避免在重新封印邪靈之後像原主一般成了經脈儘斷的廢人,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即便不受打擊,也隻能倚靠丹藥苟延殘喘。
而目前的修真界中,尚且沒有人比他修為更高,深入被邪靈侵占的紫霞海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他的計劃就不會被戳穿。
至於楚珩。
楚珩本就不讚同他以身犯險,又怎麼會不滿這個舉措。
再者——
陸時川看向身旁掐著法訣的楚珩。
這段時間他與楚珩常常見麵,早已看出楚珩的性情。
當是因為身為天隱尊主、魔修之首,楚珩尋常時候十分難以相處,這一點他從長老口中聽過不止一次,也無意瞧見過楚珩與弟子們同處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