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川聞聲看過去。
楚珩微微氣喘著站在門前, 他盯著明昭的視線簡直要噴出火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明昭不想被旁人看到自己在師尊麵前露出的脆弱神情,不由自主彆開了臉,恰時蹭過陸時川還沒收回的指尖,正被眼尖的楚珩看個正著。
他火氣更盛, 閃身到了兩人身前,抬手就要扣向明昭肩膀。
陸時川伸手擋開了。
他對明昭道:“去吧, 讓我和楚珩單獨聊一聊。”
明昭又轉臉和他對視, “可——”
陸時川在楚珩極為緊繃的眼神中摩挲著明昭的額角, “你該去準備繼位大典了。不要讓我失望。”
明昭手指微緊,他嘴唇嗡動, 卻隻能說:“是,弟子定不會讓師尊失望。”他最後鼓起勇氣抬手握住陸時川的手, 小心又克製地蹭了蹭這隻寬厚溫暖的手掌,這一刻便無比滿足,但他很快收回手, 在楚珩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低聲道, “弟子告退。”
話落,他站起身, 繞過楚珩離開了。
楚珩在他出門的下一刻捏訣關了房門, “砰”地一聲,打定主意要讓明昭把他的不歡迎聽得清清楚楚。
陸時川看著他的動作。
殿內有小小一段平靜。
這之後, 楚珩走到陸時川身前。
他的臉上完全沒了剛進門時的明顯情緒, 每走一步, 他眸中的光彩便愈發璀璨。
他是在一槍|刺穿蕭長河丹田後不久收到了明昭遣人送來的消息,回來的路上他滿心焦急、狂喜,但在親眼見到陸時川真的安穩坐在麵前,他又想不出該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最後他隻是說:“你回來了。”
“嗯。”
楚珩就在這一聲回應之中定下心來。
自陸時川失蹤之後,他沒有計算過時間過去了多久,但每日月掛中天時他不論身在何處都會趕回萬劍宗,就是為了等陸時川兌現承諾。
然而日複一日,回到萬劍宗得到的答案都讓他如墜深淵。
直至今日,他終於等回了陸時川。
這斷時間以來積攢於心的痛苦、焦灼、萎靡甚至絕望、恐慌,儘在陸時川簡簡單單一個字、一個眼神間煙消雲散。
他極其自然跪於陸時川的腿間,挺著脊梁擁住了陸時川的腰背。
陸時川順勢抬手按在他頸側。
微涼的指尖讓楚珩生出陣陣顫栗。
“你回來了。”
這一次他並非想要什麼回答,話落後就埋首進陸時川的胸膛,手臂越收越緊,唯恐再次失去心中摯愛。他曾最不屑屬下談及情愛,認定這樣的感情無非隻是修道途中的拖累。
可現在他明白了一點。
陸時川是不同的。
“你還好嗎,”楚珩低頭想要掩飾自己被一層潤澤水光覆蓋的雙眸,就矮身抬手抓住陸時川的手腕,啞聲說,“你受了傷,有好轉嗎……”
陸時川任由他探出靈力。
不必解釋什麼,楚珩猛地抬起頭來!
他漆黑的眸子被水色浸染,一滴還沒溢出眼眶的淚被突然的動作甩飛出去,在陸時川的道袍上砸出小小一圈印記。
但楚珩這個時候再也沒有精力去顧忌其他,“你——”他隻說了一個字,又狠狠抿住薄唇,伸手去試探陸時川的丹田。
陸時川道:“調養一年半載,我還有幾十年可活。”
幾十年,在修者眼中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
當初他們雙修也隻用了僅僅五十年光陰。
楚珩眼底極難得摻進了些微無措,他尤不死心,捏訣又指向陸時川胸口——
被陸時川抬手壓了下去。
“不必白費力氣,”他的嗓音依舊沉穩,神情慣常淡漠,仿佛經脈儘斷、無法修煉的是個與他無關的旁人,“做一世凡人,是我的命數。”
“命數?”楚珩顫聲道,“那我呢,我算什麼?”
陸時川看著他控製不住泛著紅潤的眼角,心中暗歎,“你自然還是你。”
楚珩搖頭,“不,”他強調,“我不信,你隻差半步便能得道飛升,怎會如此輕易就廢了修為!”
他忽視胸中越滾越濃的酸澀,強作鎮定,“即便尋遍天下,我也會找出解決之法,你怎麼可能隻做一世凡人,你本該成仙才是。”
陸時川心知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但沒有直言拒絕,“也好。”
楚珩握住陸時川的手腕,立刻便能察覺他經脈中空空如也,就如同被滾油兜頭澆下,痛苦無休無止一般折磨著他。
他後悔極了,自從陸時川前往紫霞海域的下一刻他就無時無刻在後悔著。
他以為在千裡鏡中親眼看著陸時川被邪靈重傷已是讓他最後悔的一刻了。
可從來都沒有最後悔。
越是去想,他越是不能接受失而複得的陸時川再次離開。
兩人一跪一坐,殿內沉默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
楚珩操控靈力最後在陸時川體內走了一個周天,才收勢開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沉默時他已經想到了對策,於是重整情緒,神色比一炷香之前輕鬆許多。
陸時川說:“我會把宗主之位傳給明昭。”
他突然提起明昭,楚珩心中十分介意,但表麵十分不介意地問道:“你對明昭似乎格外喜愛。”
陸時川不置可否,“他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劇本中沒有著重描寫明昭對原主如何,不過在這五十多年中,明昭對他畢恭畢敬,從未有任何怠慢之處,是否真心他看得很清楚,他對明昭看重也是理所當然。
楚珩卻不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