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直覺冰冷刺骨的寒氣自腳底直衝入五臟六腑, 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呼吸的本能, 他顫抖著薄唇喘|息一聲,視線還是不肯從陸時川身上移開。
有一層水光模糊了陸時川從空中墜落的畫麵。
殿內的所有聲響戛然而止。
楚珩眼前陣陣發黑, 他重新轉向門口, 往前走了一步。
“滾開。”
他低聲說著,抬起仿若重如千斤的手, 彈指將身前所有阻礙掃至一旁。
無人能在他這輕輕一揮間還能站在原地,也無人會在這個時候開口指責。
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但再往前的時候楚珩平地踉蹌一下, 他上身一晃,才抬腳踏向虛空,頭也不回疾速往紫霞海域飛馳!
流光劃破長空的呼嘯也讓明昭從親眼所見的噩耗中反應過來, 他一向的穩重冷肅立時不見,茫然喚了一句:“師尊……”
下一刻, 連交代身旁長老的時間都沒有,他腳下一跺飛身而起, 踏劍轉瞬間消失於眾人眼中。
這時千裡鏡中的畫麵歸於平靜。
邪靈的偷襲不僅給了陸時川致命一擊,也讓它自身崩毀潰散, 再也無法凝聚成型,它們四散逃往各處, 但已經不足為慮。
不過它的崩潰並非陸時川閉眼之前看到的最後場景。
他看見不再被靈力控製的海水咆哮著倒灌下來, 接著是在水中蕩漾著的燦金色華光驟然大放異彩,織作一張柔軟的網將他緩緩包裹——
封印中盤坐的女子起身再次遙遙對他行過一禮, 身影卻比上次見到黯淡虛幻許多。
陸時川被金網托起。
他明白了原主為何能在經脈俱損的情況下仍然能留有性命。
隻不過當初原主修為不足, 在燃燒壽命為代價強行壓下封印法陣, 事成之後便陷入昏迷,再被邪靈幻象重傷,沒死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如今他丹田受創,邪氣在他經脈中橫衝直撞——
恐怕不會比原主的情況好太多。
結果會如何他未曾想到,便輕輕咳出一口血沫,無力感頃刻間劃過全身,他半眯的漆黑色眸子終於緩緩闔起。
金網掠過海麵,帶著他順著風聲往岸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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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過去,陸時川在一片清脆的啼叫聲中醒來。
過於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他還沒睜眼,便被日光晃得微側過臉,隨之而來的是渾身上下源源不斷擴散的痛楚。
丹田內果然空無一物。
他稍一運功,各處經脈霎時不堪重負,來自身體的抗拒讓他臟腑翻騰,嘴角乾涸的血跡登時被新的痕跡蓋住。
呼吸間也是血腥味道。
陸時川抬掌按住烈火灼燒一般的胸口,曲肘撐地半坐起來。他輕咳兩聲,再扶著身旁古樹慢慢起身。
劇本中原主是在醒來後很快就被飛掠而過的明昭無意看見,換做是他,應當也不會有太大不同。
這裡四麵有山穀圍繞,樹蔭搖擺,微風中已經聞不見邪靈的腐朽之氣。
遠處傳來水聲。
陸時川一路停下數次,才緩步走到沒有樹蔭遮擋視線的小溪旁。
他體內仍然有邪氣未除,如今不知道多久過去,經脈中鈍痛不斷,想必很難休養完好。
想到這,陸時川眉心微蹙。
他沒有料到封印完成後,邪靈竟會拚得兩敗俱傷也要出手,這與劇本中的情節並不相符。
沒有靈氣罩護體,靈力回轉又過於緩慢,這一擊他其實已經察覺卻無力防備。
“師尊!”
從頭頂傳來的熟悉聲音打斷了陸時川的思緒,他抬眼看過去,正和收劍飛身而下的明昭對視。
“師尊,您怎麼樣!”
明昭麵上眼底儘是焦急,話落便來到陸時川近前,他扶起陸時川手臂,頓時一驚,“您,您竟重傷至此……”
陸時川轉而道:“我昏迷了多久。”
明昭手指一緊,“自師尊從紫霞海域失蹤,距今已半月有餘。”
與陸時川估算的相差不多,他看向明昭,“宗內如何。”
明昭如實回答:“弟子不知。”他急於幫陸時川療傷,加快語速解釋一遍,“當日師尊封印邪靈之後,弟子於千裡鏡中看見師尊被那幻象偷襲,便禦劍去了紫霞海域,但一無所獲,是以又回宗交代師弟師妹們一同下山尋找師尊下落。弟子已有半月未曾回過宗門,望師尊見諒。”
陸時川頷首,念及蕭長河等人應該已經開始攻打萬劍宗,他道:“走吧,回宗。”
明昭卻不同意,“師尊,您的傷勢不能再拖延了!”他抿了抿唇,剛才他在說話時以靈力探了陸時川的經脈,可直到此時陸時川都沒有半分察覺,他心亂如麻,“待弟子為師尊溫養經脈,再啟程不遲。”
陸時川閉眼輕咳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