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不回去。”紀婉青情緒不高,斜斜倚在杏黃色鶴穿牡丹紋引枕上,“我們去莊子。”
她話裡這個莊子,正是紀父轉移錢財珍寶後,用以安置的隱蔽之處,距離南門足足有三十多裡路,一行人趕到時,已是午膳時分。
早有心腹打馬提前通知,莊子管事蔣金領著底下一應人等,等在莊子前迎接。
“屬下請小主子安。”
蔣金是個年近四十的漢子,寬口高梁,雙目炯炯有神,可惜有一道深深的傷疤,從左耳劃過作眼角,一直拉到左邊下巴,看著猙獰萬分。
但這麼一個長相凶狠,能止小兒夜啼的男人,卻萬分忠心耿耿,紀父在戰場上救了他兩次,還替他洗刷了冤屈,安排了他退役後的生活,他便一心一意,追隨在主子左右。
等紀父去世,這份忠心便轉移到紀婉青身上。
“小主子可安好?可有受了那群無恥之徒欺辱?”
小主子是個優雅娉婷的少女,蔣金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隻得壓低聲音問候幾句,唯恐聲音高了,會驚嚇到這個看著極柔弱的小少女。
說起靖北侯府那群人,這粗壯漢子話裡難免帶上一絲氣憤,紀婉青忙虛扶起他,並安撫道:“蔣叔請放心,我安好,亦無人能欺辱於我。”
這個確實是,紀宗賢幾人折騰一場,沒有分毫好處到手不說,反而被狠狠撕下了一層血肉。
“倒是蔣叔你們這幾年辛苦了。”收集各種消息,並守衛著莊子,他們做得非常好。
“小主子無需牽掛,沒什麼辛苦的。”蔣金爽朗一笑,紀父將他們妥善安置在此處,大夥兒生根發芽,既能一展所長,又能得了薪金賞賜購田置業,有不少兄弟還娶了附近村莊的姑娘,有了小家。
主從笑談一番,氣氛融洽,等用過午膳後,紀婉青便開始著手此行目的了。
這莊子包括裡頭存放的銀錢珍寶,都是父親留給她的私產,以添作嫁妝之用。如今紀婉青大婚在即,這私產又經過一場折騰過了明路,她當然要將其起出,運回府裡,光明正大陪嫁入東宮。
蔣金取出從不離身的鑰匙,“小主子可有隨車帶了賬本,也好核對一番。”
“蔣叔是父親心腹,也是我的心腹,由你看管再放心不過,有甚可核對的。”
紀婉青笑著搖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蔣金若要做小動作,三年時間,早遠走高飛了,畢竟她閉門守孝三年,又要掩人耳目,這是頭回來的莊子。
蔣金很激動,“砰”一聲單膝著地,“蔣金日後定不負小主子信任。”
“蔣叔快快請起。”
一行人往莊子深處而去,進了一處不起眼院子的正房,蔣金掩了門,與紀婉青進了裡屋,他觸動牆角陳舊的高腳香幾,“嘎嘎”幾聲響過後,大木櫃移開,露出一道緊閉的石門,門上有一個鎖孔。
蔣金將鑰匙放進去轉了幾下,“咯噔”一聲,石門打開,後麵是一個向下的石階梯。
紀婉青直到此刻方恍然大悟,蔣金手上鑰匙一式兩份,其中一把在她手上,她一直疑惑,這父親私產許多,一個屋子怎麼裝得下?
原來如此。
蔣金領頭,紀婉青緊隨其後,石階梯下是一條筆直暗道,兩邊有很多石室,裡麵放置了許多大樟木箱子,統統貼了封條。
紀婉青瞥了眼,封條上是紀榮筆跡,落了不少灰塵,但封條分毫未動。
蔣金果然忠心耿耿,好在她也沒有傷對方的心。
這許多東西,她沒打算全帶回去,畢竟東宮地處皇宮大內,雖說是一朝皇太子起居之所,但地方總是有限的,再分配到了太子妃的地方,就更小了,根本放不下。
紀婉青打算將私產全寫進嫁妝單子中,但大部分就留在莊子裡了,反正用不上,放著也不壞。至於相對難存放些的,她就帶回去。
她來之前,就圈定了大致要帶回的範圍,告訴蔣金後,他很快找到了地方,紀婉青也不打開看了,直接隨手指點選前頭的箱子。
蔣金帶了人下來,很快,指定的箱子便搬回地麵上,開始裝車,往京城方向運去。
珍寶古玩,擺件字畫,布匹皮毛,還有各色藥材等林林總總,大樟木箱子沉甸甸的,押送嫁妝的大車一輛接一輛,馳進了靖北侯府的大門。
紀婉青早已命人,將朝霞院左右的兩個大院子整理出來,這邊大箱子剛抬進去,那邊紀榮便指揮人抬進屋,並登記造冊,以便後麵抄錄嫁妝單子。
足足折騰到半夜,才堪堪整理完畢,紀榮用黃銅大鎖押了房門院門,命人日夜守著。
這邊動作太大,根本瞞不過人,紀婉青也沒打算瞞人,很快,府裡各處都接到了消息。
何太夫人剛有起色的病又沉重許多,臥榻不起,紀宗賢曹氏夫妻臉紅了又綠,那眼紅得仿佛要冒出火星子。
沒辦法,紀婉青與妹妹雖然平分了父母私產,但紀婉湘那邊的銀票銀子的比重要大許多,好方便她離京隨身帶走,畢竟放在京城鄭家,不大安全。
這麼一來,紀婉青手上的物事就看著更誇張了,僅僅一小部分,就要看得紀宗賢夫婦嫉恨欲死。
曹氏輾轉無法成眠,想起府裡還要大出血一筆,她心疼妒忌又焦灼,終於緊隨婆母之後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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