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各宮主子每遇年節,可遣有品級宮人往外家,但不許宣揚宮內外一切事宜。宮殿監時加稽查,若……”
說話的是一位老嬤嬤,賜婚聖旨下來後沒多久,內務府便遣了人來,教導紀婉青各種宮廷禮儀,以及規矩。
世家千金儀態規矩是過關的,隻是宮裡宮外差彆也不小,仍需強化學習一番。紀婉青學得很認真,畢竟如無意外,她以後就在宮裡混了,先了解清楚裡頭的規矩,很有必要。
跟她一起學習的,還有一眾將陪嫁入宮丫鬟婆子,大家提起精神認真牢記,主子是太子妃,出點小錯沒啥,但底下人就不同了。
進了宮,就不能輕易出來了,紀婉青不願意勉強跟隨了她多年的心腹,找了個日子坦言,不願意被她進宮的,可以放了身契出去當良民,也可以選擇被她安排在宮外。
宮外還有蔣金紀榮等人,由他們領頭,打理她一應陪嫁產業,以及日後有需要時做些事。
不過選擇離開的人沒有,畢竟若是想走的,三年前就已經選了,也不用等到此刻。
紀婉青很欣慰。
經過近兩個月時間,朝霞院主仆已經將宮規禮儀牢記在心,接下來就是多聽一些實例講解,加強印象。
早晨下午各聽一個多時辰,一個白天就過去了。晚膳過後,紀婉青抓緊時間,拿起已做了一個多月的大毛鬥篷,進行收尾工作。
這件鬥篷很大,色澤黑中泛紫的貂皮為裡,寶藍色暗提花蜀錦為麵,鑲邊處繡了精致如意吉祥紋,領口兩邊則各繡一條栩栩如生的飛蟒。
鬥篷是男式,是紀婉青做給皇太子的。
太子妃嫁妝單子要提前送進宮,登記造冊。明日,她打算把這鬥篷,連同嫁妝單子一起送過去。
東宮送來了鴛鴦佩,那日紀婉青整理嫁妝,看到品相極佳的貂皮,心中一動,便開始做起了這件鬥篷。
她當然知道鴛鴦佩並非太子親選的,隻是她日後將要在人家手底下討生活,順勢給大老板遞個投名狀,有益無害。
該糊塗時要糊塗嘛,反正她女紅不錯,鬥篷做法不難,一天做一點,也快好了。
“姑娘,你親手做了鬥篷,太子知道主子心意,咱們日後也不與皇後往來,太子也是會對主子好的。”梨花語氣帶有憧憬。
事情哪裡有這麼簡單?
紀婉青笑了笑沒說話,況且對於情愛,她實在沒有想法,太子現在身邊乾淨,並不代表以後也乾淨,這種生活,就當上崗工作就好,投入太多情感,傷人傷己,很不利於健康.生活。
不過能讓人誤會也不錯,畢竟這個崗位,最好搭配一點情愛,若真沒有,那就演技來湊。
次日,紀婉青的嫁妝單子連同這件鬥篷,一同送進了東宮。
這紅底描金的嫁妝單子,已經不能用單子來形容了,厚厚一大摞,整齊放在太子案頭。
高煦挑眉,隨手拿起最頂上一本打開,細細的金色蠅頭小楷很是清晰,當先一頁,就是數個麵積以頃計算的大莊子,京郊的,通州的,宛平等地的,還有數量巨額的金錠銀錠銀票等等。
他不是貪圖女人錢財的男人,眼界也足夠,一時也有些驚詫,這數量比想象中的還要多出不少。
“看來,我們那位皇後娘娘,要後悔了。”高煦挑唇,笑意不再和熙,極為諷刺。
這些銀錢珍寶,對於剛急劇擴張過的紀皇後一黨,比占據太子妃一位還要重要幾分,況且紀家女兒不止一個,吞了錢銀,再換人頂上也不是不行。
高煦再次讚歎,前靖北侯紀宗慶,實在是個腹中有丘壑之人,難怪他硬撐著一口氣,也要回了京城再閉眼。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寡婦弱女承繼巨財,偏不能儘數掩人耳目,等待她們必然是個死字。
“將嫁妝單子送到內務府,登記造冊罷。”高煦將手上帖子重新放回去。
張德海連忙應了,招來一個心腹,命他將案上那一大摞送過去。
“殿下,這箱子是一同送進宮的,聽來人說,是娘娘親手所製。”張德海隨後上前,笑吟吟打開案上紅漆小箱子。
箱子裡頭,寶藍色貂皮鬥篷折疊得整整齊齊,針腳細密,繡工精美,可見製作者極其用心。
“奴才聽說,娘娘足足做了一個多月呢。”
高煦目光落在箱子中,視線頓了片刻,方移開,頷首道:“還不錯。”
時候已經不早了,高煦該前往文華殿議事,他站起,便聽張德海道:“今兒天氣冷,這鬥篷用了正好,不若奴才伺候殿下披上?”
高煦走了兩步,“嗯”地應了一聲。
張德海樂嗬嗬抖開鬥篷,為主子披上,大小長度剛剛好,顯然製作者用心打聽了。
高煦垂眸,飛蟒長牙舞爪,幾欲脫衣而出,他抬起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撫了撫其上淺淺折痕。
殿外漫天大雪,厚厚鬥篷隔絕了寒意,須臾,他舉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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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煦猜測得不錯,嫁妝單子一送到內務府後,紀皇後得到消息後,登時摔了手上茶盞。
她熱血往上湧,麵上漲紅,頭腦嗡嗡作響,好半響才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好一個靖北侯府,好一個紀宗慶,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讓本宮暢快。”
下麵分彆坐了她的兩個兒子,一個十八九歲年紀,方麵大耳,看著頗為老成穩重,正是二皇子魏王;而另一個則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長相陰柔,頗為俊美,不過身量還未長開,看著偏瘦弱。
魏王惋惜道:“這般多的錢銀,竟便宜了東宮。”太讓人扼腕了,早知如此,讓他納了紀婉青,方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