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又咳嗽了幾聲,蒼白的俊臉上帶上一絲不正常的暈紅,他順了順氣,才道:“為皇父分憂,孤責無旁貸,孫總管且回稟父皇,說孤定好生休養,以早日康複。”
孫進忠連連點頭,末了笑吟吟道:“殿下養好了身子,正好趕上避暑隨駕。”
因為皇太子病情頗重,再寒暄幾句,目的達成的孫進忠便告退,返回乾清宮複命去了。
高煦吩咐張德海去送,張德海得令,立即殷勤把對方送出門。
等孫進忠離開,一直縮在角落裝鵪鶉的紀婉青便蹭過來,她先豎起大拇指,誇讚太子殿下的好演技。
高煦板著臉哼了一聲後,她才言歸正傳,好奇問道:“殿下,今年會去避暑麼?”
這皇帝避暑不在京城,出行規模宏大,恐怕又要花費不少了。不過她關注點卻在另一處,蹙了蹙眉,問道:“殿下,這孫進忠怎麼早早提起這事?”
現在才正月下旬,即便要避暑也早著呢,孫進忠不可能無緣無故說起這事,狀似閒談,實際就是提醒了。
說話間,紀婉青已倒了一盅溫水給高煦,為求逼真,他今早到現在都沒沾水了。
高煦先把溫水喝了,茶盅遞回去,才淡淡道:“父皇如今避暑,是必然要帶上孤的。”
他挑了挑唇,笑意不達眼底,“當然,紀皇後臨江侯,魏王陳王也是要帶的。”
紀婉青立即了然,這是皇帝的防備之舉,長時間離開京城,必然要將奪嫡雙方帶在身邊,才能放心。
她撇了撇嘴,手上動作不停,又倒了一盅溫水給高煦。
他這回喝了半盅便夠了,紀婉青接過來,覺得有些渴,順手給自己喝了。
她動作親昵自然,高煦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來。
紀婉青從善如流,偎依進高煦的懷裡,摟著他的脖子,附在他耳邊低聲嘀咕,“陛下這也防備太過了,不是有了皇後魏王平衡了麼?”
雖知皇帝這種生物對繼承人格外警惕,但作為被防備的一方,心裡還是不大舒服的,想起方才孫進忠仔細端詳榻上人的眼神,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真是什麼話也敢說,還不噤聲。”高煦輕嗬一句,“日後不許再提。”
紀婉青當然不傻,方才的話,聲音低得兩人僅能勉強聽到,不過她還是乖乖應了。
高煦其實並沒生氣,他知道她有分寸,隻是該囑咐的還是得囑咐一下,“有些事兒不能宣之於口,你知我知便可。”
他神色格外溫和,紀婉青某些不經意小動作,實在很讓人窩心,就譬如方才那句話,不是心疼他,信任他,怎可隨意出口。
他拍了拍她的背,“可知曉了。”
“嗯。”
她乖巧應了,他便微微俯首,薄唇在她額際輕輕觸了觸。
“殿下,我們說點高興的事情吧。”紀婉青眨巴眨巴眼睛,側臉靠在他的頸脖,蹭了蹭。
“何事?”
“年前,魏王妃不是沒了嗎?”她忙細細道來,“等元宵過後,魏王府便開始倒騰人手了,我那邊的眼線,剛好負責選拔一部分人手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實套到各府也適用。
魏王妃進門就掌家,足足一年多時間,人手心腹早已滲透到各處。她是非正常死亡,事後,魏王肯定得將府裡洗涮一邊,將這群人儘數挑出來。
紀婉青手裡的眼線,屬於魏王從宮裡帶出來的第一套班底。魏王與陳王不同,他信任他的母後,這些人都在王府當了大小管事。
眼線們本不算受重視,隻撈了個小管事當當,但隨著這次清洗,魏王府人手不足,他們這群老人的作用便出來了,皆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拔。
其中有一個,參與到從內務府選人進王府,並安排工作的差事。
不但可以提拔一下自己人,還能幫高煦安插一下人手。
這是雙贏,魏王府那麼大,紀婉青人手不多,能打探到的消息有限,正好能互補。
高煦一聽便懂了,目帶讚許看了她一眼,沉吟半響道:“除了新增人手,原來在府裡的下仆,你的人能挪動一下嗎?”
魏王陳王當年開府,一下子增添了幾百人手,他那時也放了些人進去,不過就是混的時間尚短,地位不算高,未能靠近中心。
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混起來,隻是若有自己人配合,將能大大縮減其中所耗時間。
“嗯,可以的。”
紀婉青那個眼線也負責安排差事,她想了想補充道:“不過他隻負責一小部分。”
意思就是無法隨心所欲了。
高煦當然懂,他馬上吩咐張德海把林陽喚來,商量一下人手安排。
很快,有小太監稟報林陽到了,紀婉青自覺站起,說是給高煦到小廚房選幾個菜式,實則是主動避讓出去了。
她希望自己握著獨屬於自己的勢力,當然也給予對方同樣尊重。
高煦點了點頭,林陽是假太監,在外麵還好,在寢臥這地兒,他不希望自己妻子被窺見。
紀婉青出了門,在宮人簇擁下往小廚房而去,剛沿著大紅回廊轉了彎,迎麵便見何嬤嬤匆匆走來。
“嬤嬤,怎麼了?”
梨花領著宮人自覺退後,紀婉青便低聲問道:“可是有什麼消息?”
何嬤嬤點了點頭,這事本來無關大局,隻是套在她家姑娘身上,卻很讓人不是滋味。
“坤寧宮那邊有消息,說皇後已經看中了魏王繼妃的人選。”她頓了頓,道:“是英國公府嫡出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