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早,下了排查京城侯府的命令後, 高煦便踱步回了後殿。
內屋燃起了燭火, 紀婉青已經起了,剛梳洗妥當, 換了一身淺碧色家常衫裙。
高煦加快腳步進了屋, “青兒,怎麼不多睡會, 天還沒亮。”
“我不困呢。”
前幾日一直臥榻,無事可做隻能睡,昨夜也歇得早, 他在時還好些,一人獨眠,她毫無睡意, 乾脆就起了。
高煦端詳妻子, 見她麵色紅潤,精神飽滿, 放心點了點頭。
梨花正捧了首飾匣子過來,他垂目選了一支白玉釵,給妻子簪上。她在屋裡不喜歡繁複,這他是知道的。
紀婉青頗有興致,就著銅鏡端詳一番,她顏色極好, 一隻白玉釵斜插在烏黑的雲鬢上, 正好與如冰玉般的肌膚相映襯。
高煦眼光不錯, 她豎起大拇指。他含笑,與她攜手到軟塌坐下。
“殿下,可是那二爺有了消息?”
若是其他情況,紀婉青是很有分寸的,不會主動過問。隻不過,這二爺與她有關。
高煦下令圍剿二爺所在莊子,這個她清楚,一聽到京城來的消息,便直覺是這事。
“是的,方才傳信,確實是那二爺之事。”
此事從開始到現在,妻子一直參與其中,高煦亦從未有隱瞞想法。她懸著心,眼巴巴地看著,他輕歎:“隻不過,那人卻已成功逃脫。”
密信匣子,高煦也一並帶過來,此刻取出遞過去,並將林陽稟報的詳細情況敘說一遍。
“孤以為,這與臨江侯府脫不了乾係。”他向來敏銳,很多時候單憑直覺,便能指引方向。
“隻是,紀家卻沒有二房。”這關鍵之處斷了線,他劍眉微蹙。
紀婉青的叔父倒是行二,靖北侯府也是侯府,還恰好是紀後一黨。可惜那等蠢貨,不說開拓進取,即便連父兄打下了大好基礎的侯府都守不住,其他不必再說。
高煦知道妻子與叔父不和,索性沒有提他,隻溫聲安慰道:“此行也不是沒有收獲,京城侯府不算多,仔細排查一番,必然能發現這通行令牌是哪家的。”
隻能這樣了,對於東宮麾下暗探能力,紀婉青是不存疑的,這想必是最好結果了。
“嗯,我知道的。”
紀婉青看罷密信,又打開匣子,取出小半個木牌端詳片刻,不得其法,便將放回匣子裡,扣上遞回給高煦。
為父兄複仇要緊,但腹中骨肉同樣重要,現在可激動不得,她深深籲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情緒保持平和。
妻子懂事明理得讓人心尖泛疼,高煦憐惜萬分,輕擁她安撫片刻,溫聲說:“我們先用膳。”
“好。”
紀婉青打起精神,笑了笑,就著他的攙扶下了榻。
隻不過,她剛站起,腦海中卻靈光一閃,呼吸一緊,脫口而出,“不,臨江侯府是有二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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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煦聞言,眸中銳光一閃,“青兒,此話當真?”
說話時,他不忘小心攙扶妻子,二人重新坐回軟塌之上。
“對!”
紀婉青呼吸急促起來,她仰臉,緊緊攢著高煦大手,“我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聽爹娘說過,臨江侯府確實有位二爺。”
她約摸兩三歲時,曾聽爹娘討論過這個話題,若她是尋常孩童,恐怕已全無記憶。
好在她不是,紀婉青雖享受童年,但卻有成人思維,偶爾聽過得隻言片語,也完全能理解。
現在的臨江侯紀宗文,確實有個同胞弟弟,比他小了十多歲,弟弟出生時,他還是世子。
當時老侯爺夫妻已年過四旬,居然能再得一嫡子,當然大喜。隻可惜這幼子高齡產下,身體非常虛弱。
會吃奶時就吃藥,貓崽一般捧著護著養到三四歲,不間斷尋醫問藥。當時的侯夫人餘氏操碎了心,也不見起色,幼子反大病小病不斷,氣息奄奄。
“這孩子,不是沒了嗎?”
高煦一直凝神靜聽,見妻子停頓歇了歇,他遞上一盞溫水。
作為唯一與東宮抗衡的勢力,紀皇後一黨主要成員的情況,他當然詳細了解過,臨江侯府尤為甚也。
可以說,林陽曾把紀家上下幾代主子,以及一乾姻親,都認真扒拉了一遍,造冊呈於主子案前。
這位嫡幼子,也在名冊中,高煦記憶力極佳,對方病弱長到四歲,病重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