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鳴的聲音不算清亮,還有一絲憔悴在其中。
“不敢,不敢。”六少楚弈鳴的脾氣黃東知道,這要是貿然起來,說不定會被打斷腿,這一點,即使是隨侍楚弈鳴多年的修士叔父,也不能免俗。
“我昏迷多久了?”楚弈鳴明知故問。
“十四天,六少,我這就去向夫人和光少爺報喜!”
“不必,一會兒隨我同去。我昏迷這麼久,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楚弈鳴步履緩慢的走過來,伸手將黃東拉起,“除了修為本身,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一些事情。”
嗯?黃東不敢吭聲,隻能在心裡發出疑問。
“親情,大道應有情。”
黃東完全不理解這些話什麼意思,他隻覺得六少確實是變了一些,變得有些雲裡霧裡的,脾氣也變得有些平和,但又說不清,不過,既然醒了,那就是大好事一件,自己的前途,又再次光明了起來。他能感受到六少似乎仍為一名修士,隻不過修為相比之前差了很多,再無那種高高在上者的淩壓。
修士總比凡俗強,修士就代表富貴,修士就代表靈石,況且這可是楚家,好日子終於又來了,他渾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個凡俗之身。
“把這封信,送給淺山宗的掌門江楓。”楚弈鳴遞給黃東一封似乎剛剛寫好的書信,“我會和老夫人講,找幾個可靠的親族過來幫你打理俗務。”
“是。”黃東小心應對著,仔細體味著這句話的深意。
…………
羅川,陽江巷,嶽溪山的舊宅。
走在有些淩亂的窄巷裡,江楓能明顯感受到這裡的衰敗。這裡的一切人,一切物,似乎都因為自己一掌擊殺嶽溪山,而變得頹廢,變得破碎,被邊緣化,被隨意拋棄。
好在他沒有通知任何人自己來到這裡,否則這裡或許是另外一番光景。
推開仄仄的門,迎麵是久未打掃的潮氣,青黑色的屋瓦上,幾撮綠意正在萌生,用不了多少年,就會變成尺高的經年荒草,同這裡的一切一樣,被人遺忘。
兩隻早燕落到屋簷之下,哺育著初生的幼崽,它們似乎是這裡唯一的生氣。
正堂屋內的陳設散亂,布滿灰塵,江楓打出清潔符,讓他們露出本來的新鮮麵目,這種光鮮,原本屬於一個想要染指掌門之位的失敗者。
嶽溪山的書房仍在,並沒有人去整理,江楓翻看了幾本,將有關修煉的東西拿走,準備回頭送到藏經閣,在還算整齊的書架上,他發現了一本扉頁發黑,似乎經常翻閱的筆記。
仔細翻看,竟是嶽溪山的私人日記。
筆記不算工整,蠅頭小楷密密匝匝的布滿大半本筆記,這本似乎從九代掌門任我道的第三十年開始記起,江楓四下尋找,卻沒有找到更多,這本應是其生前正在寫的一本。
並不是每一天都有記錄,隻是偶爾會記錄一些瑣事,江楓細細翻看,竟然有幾條是其送給王顯道法器的記錄。
嗬!
江楓略過這幾段,這種事情沒必要再去計較,何況正常來往,也會有互贈之類的情況發生,此時揪出來,隻會顯得心胸過於狹隘,不能容人。
十二月初四,天氣微寒,無雪。宗內突然來了三個陌生人,兩男一女,修為至少應在玄級,指名要見掌門,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並不打算住在會館,而是安排到我這裡,實屬罕見。打聽了下,從華帝門來。華帝門似乎與我們沒什麼乾係,除了聽說初代曾經與他們有些糾葛之外,似乎幾百年都沒聯絡了,不知所為何事,私下裡問,任我道也不願意說,怪事,怪事。
十二月十三,天氣晴好,南風,微暖。今天宗內出了大事,死了四個小字輩,連屍體都沒留下。任我道什麼都沒講,沈峻茂去問,一臉黑的回來了,本來打算今日去寶昌巷看看紅拂,在她那坐坐,但有這等白事還是算了吧,沒心情,彆觸了黴頭。
十二月二十,天氣就那樣吧,今天真是窩火,任我道走就走了,還要定個下代掌門,關鍵是論資排輩,論修為高低,不應該是我麼?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叫什麼江楓,就是為了補償之前沈俊茂家死的幾個,也應該立沈家人啊,而不是立一個莫名其妙活著回來的家夥,還是庶出!想不通!不過估計他也是故意瞎指,等回來就做不得數。
之後自然是長期對於新掌門江楓的抱怨,甚至後來乾脆就停了筆,字裡行間,再無有關江楓繼承掌門之位的記載,華帝門也再未出現,不過有價值的似乎還有一條。
十一月初九,今天雨下的出奇的大,或許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不過他們還是來了,想通過我知道一些有關毛頭小子的事情,沒錯,我和你們有約定,也算是合作夥伴,但不是這個態度,我知道你們赤霞門早晚會西進的,但現在不行,等我當了掌門,這事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看起來,赤霞門的確通過嶽溪山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雖然日期上與自己前往寒山的日子並不相符,但左右他們曾經聯手過,從這點來看,他死的不冤,當然,赤霞門應是主動的一方。
將嶽溪山的日記收進儲物袋,或許未來還會有可對照之處,依照他所,吳全忠和沈峻茂都是知道些許內情的人,但必然並不多,直接經手這件事的人,隻有任我道自己,以及神秘的華帝門來客。
不過收獲還是有的,那就是去往伏元鎮生還的第五人,就是自己。
思量了一會,江楓正準備離開,卻聽見門外廂房傳來了一個老嫗的聲音:
“嗨,說了你不要再來看我了,要是被掌門知道了,會怪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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