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灘上亂石城。
江楓初次來到伏波沙洲的時候,和每一個正常到此遊曆的修士一般,都被這裡的地貌所驚歎,此間儘數被粗大的礫石覆蓋,大者數十丈方圓,小者則不足一拳之握,每一枚都赤黃相間,棱角不豐,與周圍各洲完全不同。
聽聞此間地貌乃是因一枚巨大的天火隕石下墜,被強者在半途粉碎而成,至於是誰,江楓猜測多半與鯨海群島的最強者迪力玄盈有關,但畢羅揚卻否認了這一點。
“時過境遷,世人隻知安樂,誰還會記得那些強者的傳說。”
個子不高,略有些跛腳的他嗬然一笑,否定了江楓的猜測,一路行來,這名來自“古風居”的修士話一直不多,但始終保持著溫潤的笑容,和另一名同為地級初段的修士畢佑占一前一後,偶爾借著搭話的機會換下位置,但江楓作為一個過來人,明白這兄弟二人的作用名為向導,實為監視。
按照事前的約定,江楓作為獵殺何玉的委托人,也是參與執行人,今日便會同“古風居”的數名殺手,參與獵殺何玉,而今日,正是何玉與安東部落頭人約定的見麵日期。江楓本是不願意親自參與的,但為了對方能更順利的咬鉤,也是為了彰顯合作的誠意,他必須來。
見性本來是願意同行的,但江楓對他另有安排。所有籌碼都放在明處,實屬不智。鯨海群島一直有“一擊必殺”的傳統,但自己手裡的牌即便全都放在案頭,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除非婕雲夫人和鬱氏三兄弟也入場幫忙,不過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他曾經嘗試過,但不和盤托出計劃的情況下,很難說服婕雲夫人。
即便講了,恐怕也是極難,換位思考,江楓發現婕雲夫人背後之人,或許會阻止自己的計劃,或者另有打算。不難猜測,鬱氏三兄弟已經將此間的情況彙報給北陸相關人等,至於是誰,或許是金聖熙,也可能另有他人,這取決於他們的修煉資源從何而來,然而這並不是自己短時間內可以調查清楚的。
禾伯。
心中默念這個名字數次,在合作達成的最後當口,江楓才得以知曉這個名字,雖然隱在一個並不合適的皮囊之中,但古寶的響應沒有錯,那是一種混雜覬覦,貪婪,狂妄,也有野心和自信的情緒,而且……
似乎並非本界之物。
對於此事,何玉和敕力玄虎心,以及孤星,尤其本就是天道之身的後者,心中應該會有些計較,他們又作何感想呢?人心隔肚皮,江楓無法揣測他們具體怎麼想,但就本心而論,他覺得隻有“遠離”方為正道。
正道?
話說“現買現殺”算是正道麼?嗬!
三人一路先慢後快,進了人煙不稠的亂石城,在一家無幡的小酒肆中,江楓見到了“古風居”餘下的獵手。他們儘數黑綢蒙麵,不露真容,共有六人,其中有三名地級中段,兩名地級高段,一名人族金丹,看身形還是位女修,如此,算上湊數的自己,共有九人之多。
“對方年紀不過兩旬,如此能到地級境界,要麼資質超絕,要麼精通鬥法,必有其一,或兼而有之。正因為此,今日集齊諸君,務求一擊建功。”畢羅揚環顧一周,此時所有人已經帶上各色麵具,唯有他還以真麵目示人,但江楓曾經嘗試過窺探,這具皮囊本身就不像真的。
“那豈不是分錢的人太多?”那金丹女修嗤笑了一聲,她的話隨即得到了幾聲讚同。
“總好過變成亂石灘的灰土。”另一名瘦高修士嘿然道,“多做幾單就是了,積少成多。”
“就你話多。”畢羅揚伸手止住眾人議論,正要說話,忽然麵露猶豫,“你們稍待片刻。”他隨後轉身出門,不一會兒便折返,“照例,有些詳細的情報。此外,還有兩人加入,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們比預定的晚半炷香出發。”他從袖中摸出幾卷字條,一一遞了過去。
“我的?”江楓見唯獨錯過了自己。
“你是買主。”畢羅揚解釋道,“我們的原則是保證交易達成,因此你無需衝在前麵,自然沒有太多危險,所以這些情報你無需掌握。”
是麼?
雖然看不見眾人麵目,但江楓心中隱隱覺得事有不妙。方才,他感受到一股異常的幾乎微不可查的窺視,稍縱即逝,若不是婕雲夫人借給了自己一張特彆的符籙,此刻正貼在右臂之上,他甚至難以察覺。
眾人手中的情報,應與自己多有牽扯。而且,隻是獵殺一個何玉,真的需要十名同階修士麼?
…………
“我們這樣走好麼?”
一行四人安坐在噴吐著璀璨流光的飛舟之上,腳下波光粼粼,偶有飛魚躍出水麵,一副平和歡暢景象。
“大姐頭,這叫安全第一。”
“也叫戰略轉移。”
“走為上計。”三兄弟中,鬱可言距離婕雲夫人最近,但卻最後說話,“如果我們不知道江楓的計劃是什麼,那麼最優先的,就是提前保證自己的安全,避免卷入其中,難以應對。畢竟這裡不是天元北陸,更不是油乃部落。”
“元都讓還有多少時日?”鬱可勝突然插了一句嘴。
“乾你什麼事?”婕雲夫人眉頭一豎。
“大哥說他一直在排隊。”鬱可勝笑道,“而且他討厭有人插隊。”
“滾!”婕雲夫人照例吐了個臟字,目光隨後落在遠處島嶼沿線的嶙峋礁石之上,“我們就在那裡停留片刻,以做必要的應對。”
“有安排?”
“一定會有的。”婕雲夫人望向了一直負責傳訊的鬱可言,“相信我,可能會晚,但一定會有。不是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