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從躬行樓中離開,沈蘭玨隻能目送她下樓卻無法親自送她離開。他生怕撞見彆人叫破他身份從而被周寅聽到,讓她知道他騙了她。
直到看不見周寅的身影,沈蘭玨沮喪起來。他該如何向周寅說明他的真實身份?他一開始便不該騙她。
周寅自躬行樓上下來正好遇著向內走的沈蘭息與王栩。
一見周寅王栩驚喜地咧嘴一笑:“周女郎,好巧。”好似真是與她巧遇一般。
沈蘭息無甚神情,站在一旁看二人閒聊。
周寅與他還算相熟,仿佛不知他心中所想般與他禮貌寒暄:“王二郎君。”
她又向著沈蘭息欠身行禮:“見過三皇子。”
沈蘭息身上淡漠氣息更重幾分,不知為何看上去比方才要不高興。
王栩好整以暇地望著周寅:“好久不見,女郎可好?”
周寅答:“還好。”她這兩日似乎被人問過多次這個問題,答得都順口了。
她像是想到什麼,忽然輕聲補充:“公主今日考了課,不大高興。”她說罷忐忑不安地看向王栩,好像自以為和她與王栩算得上是朋友,才為他透底。
王栩的笑容僵在臉上,頭一次感受到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原想用沈蘭亭來彰顯自己的“魅力”,卻不想弄巧成拙,讓周寅誤會他的心意。而周寅方才好似要撮合他們的模樣實在讓他心堵。
沈蘭息眉頭輕挑,未置一詞。
“抱歉。”見王栩麵色僵硬,周寅輕聲道歉,“我……說錯話了。”她神情不安,泫然欲泣。
“你……”王栩一頓,“何出此言?”
周寅垂頭,低眉順目,隻說抱歉。
“你誤會了。”王栩滿口苦澀,“我無心公主。”
沈蘭息不自覺皺了皺眉,負在身後的手悄悄攥起,默不作聲地盯著周寅,等她反應。
周寅豁然抬頭,對此大為震驚並露出無法理解的神色,好像他喜歡沈蘭亭該是什麼天經地義的事。
周寅的反應讓沈蘭息心中躁意頓生,他幾乎要說出心裡話,隻是尚有一線理智,讓他忍住沒說出必然會嚇到的鬼話。
他目光灼灼盯著周寅,委婉道:“我心中另有其人。”
周寅觸及他目光逃避似的重新低下頭去,聲音含了氣惱,依舊水似的綿軟:“郎君心有所屬,便不該招惹公主。”
沈蘭息目光微動,隱隱帶了激賞。她與他想法一般。
王栩便哄她道:“你莫惱。”
周寅不理會他,也不想聽他下文,抿了抿唇輕聲道:“請容我告辭。”瞧上去氣得不輕,要眼不見為淨。
王栩深以為自己失策在沒料到周寅與沈蘭亭間有了友誼,但他覺得自己尚能補救,於是好言好語:“你聽我解釋。”
周寅彆過身去,背對著他,不聽不聽。
王栩神傷道:“並非我不願與公主言明,而是係掛我心意之人同樣在春暉堂中。我怕一個處理不慎,讓二人都不快。”
他這番話滴水不漏,又為自己立了溫柔深情的人設。
周寅像是共情力強地順著他的話想,頓時與他一樣猶豫不決。她瞧上去糾結極了,最終軟綿綿道:“可以不處理嗎?”隻不過她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王栩心儀之人可能是自己。
王栩一怔。沈蘭息亦是一怔。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周寅怯怯,“如果改變會讓兩個人都不快的話,不要改變就好了,不是嗎?”
王栩一時間無言以對。
周寅趁著這空檔向沈蘭息點了點頭算是示意,快步離去。
沈蘭息不得不承認周寅的反應讓他感到愉悅,他既為自己會產生這種心情而不齒,一方麵又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還好他麵無表情慣了,不至於破壞朋友情誼。
王栩良久才歎息:“阿息,你說得對。”
沈蘭息不知該作何反應,索性不做反應。
“我怕會傷了晉陵的心而猶豫不決,到最後反而可能會傷害兩人。”王栩深吸口氣,“你說我如今該怎麼辦?”
沈蘭息靜下心為他想辦法,奈何對感情之事毫不擅長,隻好依靠著自己的直覺道:“我以為你先同晉陵說明最好。”他並未說要如何對待周寅,潛意識不願麵對。
他以為時間可以將心中莫名其妙的情緒衝淡,然而時間甚至起到反作用。他心中被撒下思念與渴望的種子,在時間的催生下種子生根發芽長成細細密密的藤蔓絲網,將他的心牢牢攫住。
她是他溺水的浮木,是他救命的稻草。
這份感情已經讓他產生困擾,但還好,他尚且能夠控製自己。為周寅,也為王栩。
王栩一笑:“阿息,你說的是。擇日不如撞日,我明日便去與晉陵說明一切,你看如何?”
沈蘭息沉吟,點頭:“早說早好。”
王栩揉了揉臉,哀歎一聲:“我還真是無法麵對晉陵,總覺得很對不起她。”
沈蘭息清清淡淡道:“你不說,才是對他不住。”
王栩釋然:“也是。不過短時間內我不好再提周女郎之事了。”
他忽然看向沈蘭息似開玩笑般道:“阿息,你不會同我搶吧。”
“……不會。”
“看你不苟言笑逗一逗你罷了,不要這麼嚴肅嘛!”王栩大大咧咧拍拍沈蘭息肩膀,剛才的話像是無意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