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雎問。
“不然不會時時刻刻將琴帶在身邊,是以琴為友嗎?”她羞澀笑著,明明語言誠摯無比,卻又讓人不得不感到有些陰陽怪氣,陰陽怪氣他抱琴賣弄,像隻花枝招展的孔雀。
但是周寅怎麼會陰陽怪氣彆人呢?一切都應當是錯覺。
王雎張了張口,謙虛道:“我隻是略通而已,你若想學,我可以托人在宮外為你找一架適合你的琴。”
周寅看樣子要立刻拒絕,卻被王雎打斷:“你要給錢。”
周寅頓時鬆了口氣,反倒很慶幸道:“一定。”
王雎側站了些好立在風口為她擋風,問起她對琴的期望。
周寅目光清澈,毫不做作,很真誠道:“我並不了解這些……”
王雎也沒露出任何嫌棄神色,仔細斟酌後道:“我需了解你的情況才能為你選琴。”他漸漸不動聲色引她入他早已布好的天羅地網之中。
周寅虛心請教:“您請問。“
王雎問了她些個人喜好,又沉吟道:“還需你試一試琴。”
周寅詫異,乖巧問道:“要如何試?”
王雎壓下眼道:“你明日去太苑嗎?”
周寅單純點頭:“去的。”
王雎應道:“那便明日散學後見,我的琴先供你試試,我再看你習慣為你選琴。”
周寅偏頭想了想,輕輕答應下來,不忘感謝:“多謝您,麻煩您了。”
王雎看了眼天色像個冷淡的君子般開口:“今日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明日見。”
周寅與他道彆,微微欠身:“明日見。”
……
跳丸日月,鬥篷披風收起,換上輕便清新的春裝。
京中如今十分熱鬨,春闈將始,各地舉子在京中紮堆,等候春闈。而京中如今最受讀書人歡迎的兩樣東西共出自一家,即慕虎館。
這兩樣東西一樣是學子們期盼自己能上去揚名的虎報。虎報排版精美,文章動人。更有大儒高官常在其上發表文章,若有幸登報,報酬豐厚不說,更算是與他們齊名,足以讓大多數讀書人豔羨不已。
另一樣則是則是時下讀書人幾乎都會佩戴的“眼鏡”,為慕虎館那位奇思妙想的鹿神醫所製,大大方便了那些目力模糊的讀書人。不過鹿神醫說此物並非他一人所想,更是有一位亭女郎相助才有眼鏡問世。
眼鏡以絲絛串聯,係於腦後,讀書時用,日常視物也能用。隻是配鏡過程不易,隻有鹿神醫掌握“隨目對鏡”之法,且一副眼鏡難製,需人精心雕琢。但鹿神醫並不收許多錢,也不為誰開後門,隻說先到者得,是以不少並不富裕的讀書人脖子上都掛著眼鏡,他們對鹿鳴的恩情感念於心。
他明明可以高價售賣,卻並未如此做,眾人便想他這都是為了寒門著想,且聯想到他同樣出身貧寒,更加共情於他。
宮中時光如水,向遠方去,一去不回。
分金鏡上蔥蔚洇潤,絲弦如縷,聲聲不絕。白皙修長的手指掃弦而過,頓時錚錚,勾、按、提、壓,看得人眼花繚亂,足見人記憶高超。叮叮咚咚的動人琴聲時如甘洌清泉,時如奔騰大海,叫人聽得心曠神怡。
周寅目光鬼使神差地自琴上離開,落在正彈琴的王雎身上。
王雎感受到她動作,不受控製地心慌意亂,微一愣神,便錯了調。
周寅一怔,並未直接將他打斷,眉眼間反而蓄上天真笑意,托腮靜靜聽他繼續彈下去。
小舟隨水而飄,泛舟湖上,王雎對上周寅笑眼有些恍惚,分不清是水動、船動、還是心動。
躬行樓內左圖右史,古樸無顏色,樓外卻草長鶯飛,隔著窗欞被風送來一枝春。
倏忽入目淺碧色,沈蘭玨筆尖一滯,先看對麵坐的周寅。她長眉微蹙,似在解著棘手的題,甚至不曾察覺他的目光。今日她一身青色衣裙,與那一點綠芽不謀而合。
意識到她專注題海,沈蘭玨難得地略失分寸,膽量大了些定睛看她。他少有距離周寅如此近的時候,也少有能如此專注看她的時候,一時失神。
她看上去在潛心思索,捏著筆的指腹微微泛白,是在用力。
沈蘭玨看得想為她撫平一切困難,卻又知道該讓她自己解出才為最宜,因而比周寅自己還要煎熬地為她揪心。
他見她眉頭攏起宛如遠山,過了不知多久才見她眉頭緩緩紓解,在紙上落下筆來。
見她得出解法,沈蘭玨比自己解出難題還要高興。
大約是注意力回籠,她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抬眼,將他看了正著:“殿下,怎麼了嗎?”她垂眸掃自己一眼,看儀容是否有不整。
“沒,沒什麼。”沈蘭玨頓時收回目光,有些結巴,“你答出來了嗎?我可以幫你過目。”
周寅將紙張一推,含了些少女的俏皮道:“夫子,請。”
她此言一出沈蘭玨頓時麵色漲紅,像熟透的紅果。今年以來沈蘭玨課上進學,課後則在躬行樓中為周寅講解他今日課上所學,因而周寅此時稱他一生夫子並不過分,是他反應大了。
周寅微微驚訝地望著他,像是不明白他怎麼有這種反應。
沈蘭玨卻想他如今應當是與她熟稔不少,她會在他麵前說笑。
一顆珠內沈蘭亭手中轉著茶碗,眼珠也不住亂轉。綠枝自門外入內,不敢看三皇子臉色,隻行禮後便答:“周女郎身子依舊不適,不方便見三殿下。”
沈蘭息每周都來一次,得到的答案卻都一樣。
沈蘭亭頓時感到殿中驟冷,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副眼鏡衝沈蘭息道:“三皇兄莫氣,你視物可有困難?我送你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