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嗎?”周寅好整以暇地看向謝琛,好奇問道。
謝琛一個不察看進她的眼裡,整個人頓時陷入崩潰的境地,在分崩離析的邊緣。隻需人用小指輕輕一推,便會徹徹底底地跌入深淵之中。
他頹喪地雙手抱頭,五官擰在一起,看樣子痛苦至極。他被關在地下已久,精神上早已脆弱不堪。支撐他堅持到現在的唯一動力便是周寅答應過他要放他走,而現在周寅顯然不打算放他一馬,甚至捉弄他為樂,他越迷惘的她越要觸及。
譬如他的身份。
他究竟是大雍朝的謝琛?還是來自星際的某個人?
謝琛越是深陷痛苦,越分不清究竟什麼是現實。究竟他現在承受的痛苦是來自於一場攻略遊戲,還是在星際的日子是他做夢?
還有他麵前與過去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是誰?如果那個人是謝琛,那麼他又是誰?
謝琛將抱著頭的雙手放開,看上去恍惚極了。他問周寅:“我是誰?”
鹿鳴眉頭一皺,對精神顯然出了問題的謝琛防備極了,生怕他暴起傷害周寅。
周寅卻溫柔地笑起來,像在麵對說傻話的孩子,充滿了耐心與包容:“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謝琛失魂落魄地搖頭。
周寅微微一笑,柔柔開口:“你誰也不是,你沒有父母親朋,亦無人記得你死活,你本就不該在這世上,為何還要苟且偷生?”
謝琛茫然地看向她,遲疑問道:“我不該在這世上?”
周寅笑著肯定:“是,你不該在這世上。”
謝琛便看向鹿鳴,他現在已然不記得鹿鳴是誰了,隻見對方看他的目光裡隻有濃鬱的戒備與厭惡,這顯然不屬於善意的範疇。
他又轉眼看向另一邊的小嗔,隻是看到這張熟悉的臉便讓他產生一種不適之感。更不必說這張臉的主人臉上的神情是那樣讓他感到熟悉,似笑非笑的,顯然也不是善意。
是了,她說的對,他不該在這世上。
就像是站在懸崖最邊沿被人輕輕一推那樣,謝琛一頭紮進黑暗之中,急速下落,直到失去意識。
周寅目光從昏倒在床的謝琛身上挪開,轉頭看向小嗔,叫了一聲:“表兄。”
或許燈光掩下了所有瑕疵與破綻,至少在眼下,小嗔與過去的謝琛看上去一模一樣,毫無分彆。
小嗔溫文爾雅地看向周寅,笑容如春風般和煦:“表妹。”連說話的聲音和語氣都與謝琛無二。
鹿鳴聽著二人你來我往輕輕擰了眉頭,到底什麼也沒說。
周寅頷首:“一月之後,是好日子,回家最合宜。”
小嗔一笑:“便依表妹所言,一月之後歸家。”
周寅莞爾一笑:“家中添了新丁,表兄再能回去,想來會叫舅舅舅母心中甚慰。”
小嗔聞言恰當地顯示出幾分憂悒,歎了口氣道:“是我不孝。”
周寅搖頭安撫:“無論如何,但凡表兄肯回去,舅舅、舅母還有表姐、表妹們見了你總是開心的。至於孝與不孝,日後彌補便是。”
小嗔露出讚同之色:“表妹說的極是。”
周寅螓首輕揚,某種程度上算是一種命令道:“表兄功課也莫落下太多。”
小嗔會意:“近來是有些荒廢學業了,我這便回去溫書。”
周寅乖巧答應:“表兄慢走。”
小嗔鬆一口氣,執燈向地窖外去。他知道自己表現的不錯,算是得到周女郎的認可,可以為她做事。
他按下心中的強烈喜意在心裡同自己道:“從今往後,我便是謝琛。”
在周女郎的幫助下他曾在夢中經曆過謝琛過去所經曆過的一切。謝琛痛苦過的他也曾為之痛苦過,謝琛欣喜的他也曾為之感到欣喜。
他即是謝琛。
對於小嗔來說,或許他作為小嗔的日子才是一場夢,是謝琛在書院中不小心打盹兒夢到的荒唐。
目送小嗔離開,周寅重新看向床上一動不動的謝琛。
“好了,謝三,起來了。”她噙著笑緩緩開口,像是慈和的母親叫頑皮的孩子起床那樣,寬容而祥和。
但此時掌握謝琛身體的謝三卻不這麼認為,他聽著周寅說話隻覺得恐懼,尤其是當她叫他的名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