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將身子一轉背對著藥碗,不樂意喝藥。
許清如看了一眼藥碗,用目光問詢,意思是這藥是慕虎館裡的藥嗎。
婆子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不聲不響地回答。
二人皆顧忌著隔牆有耳,並不敢在院子中直言不諱。
許清如輕輕放下心來,勸道:“母親,喝一喝藥吧。”
院子外許大人並沒離開,隔著木門側耳傾聽院中動靜,直到聽見許清如勸母親喝藥他才心滿意足地放下心來轉身離去。他還以為那是自己的藥。
許清如頂替了婆子的位置,親手扶著不樂意的許夫人向房中去,直到婆子將門關上,她才輕聲問道:“母親怎麼樣了?”她隻是照例詢問,對於母親如今病情好與不好並沒報太大期望。
一個婆子將有些冷了的藥拿出去到爐子上再溫一遍,另一個在房中扶著打哈欠的謝夫人坐好後一並回答:“夫人如今好了許多,覺多了些,漸漸能睡得安穩了。不過就是在喝藥這件事上夫人一貫十分抗拒,大約也是過去那藥刺激得使然。”說到這裡,她與許清如麵色同時黯了一黯。
許清如抿了抿嘴,既是安慰婆子也是安慰自己:“有用處就好,慢慢喝藥,母親漸漸就能好起來了。”
婆子附和著點頭,不忍攪她興致一樣。
許清如收拾情緒,很快堅強起來,長睫微動,看著婆子道:“倒是有勞您二位了,母親不愛喝藥還要勸著她喝,辛苦了。”
她真誠地行了一禮,使得婆子慌張起來忙扶她道:“女郎,使不得,都是分內之事。”
許清如聞言一怔,不知想到什麼很認真道:“沒有什麼天經地義的分內之事,多謝您幫我和母親的忙,清如感激不儘。”她頭一句話是從周寅那裡聽的,周寅每次被人問過為什麼要對下人們十分客氣時便說過這種意思的話。
婆子被她打動,生受她這一禮,心中唏噓不已,還以為她是為了夫人如此。
想著想著她忽然想到什麼事,神情倏忽一變,一副不知當不當講的樣子。
許清如察言觀色的能力十足,見對麵的婆子變了臉色,不由嚴肅詢問:“怎麼了?”
婆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坐在椅子裡犯困的夫人同許清如小聲道:“女郎,您且放鬆,不用緊張,不是壞事。”
許清如不明白她要說什麼,略壓下眉眼問:“那是什麼事?”
婆子再看了一眼坐在那裡的許夫人,低聲同許清如道:“女郎,我覺得有時候……”
許清如像是預感到了什麼一樣,心突然快速跳動起來,仿佛預感到婆子要說什麼一樣。
“夫人好像好了一樣。”婆子說出後半句話來,許清如整顆心仿佛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般。
“怎麼會呢?”她聽到自己幾乎稱得上是十分淡然地問出這句話來,實際上她根本已經無法找到自己的聲音,遠不如麵上表現得這樣淡然。
許清如說著轉頭看了眼倒在椅子中的母親,她大約困極,直接將頭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起來。
婆子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不由有些悵然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夫人過去是一點安靜也不會的,但凡醒著總要找些事做。自從用了藥後我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夫人有時候會靜靜地坐一會兒了。我剛才之所以那麼說,就是因為有一回早上我照例起來,本想進來伺候夫人洗漱穿衣,卻發現夫人已經醒了,且衣衫穿戴完好地坐在那裡。”
許清如聽得一顫,衣袖下的手指緊緊捏住。
婆子繼續道:“夫人當時就安安靜靜地靠窗坐著。”她說著指了指當日看見許夫人時的位置。
正是內室窗台下的矮榻上。
“我當時驚得不知說什麼好,下意識叫了一聲夫人。”婆子喃喃道,“夫人當時便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那就是隻有夫人好時才能有的眼神!不過那一眼後夫人不知怎麼了,我剛想與她說話,她麵色擰了一瞬便立刻又如往日那樣鬨騰起來。”
“可是那一眼分明就是夫人啊!”
許清如手指將袖子捏得死緊,指尖因力氣過重幾乎沒了知覺。
她一時間望著母親無知無覺地掉下淚來,一顆接一顆的淚珠兒落在華服上、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