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在前引著太醫入內,看起來很是雲淡風輕。但凡周寅所在之處,他向來宛如好好先生,與過去無異。
他這副兩麵模樣也沒人揭穿,畢竟他在王家手眼通天,沒人會去吃力不討好地說上這些。
倒也有人在周寅麵前提起過王栩的陰狠冷漠,是女孩子們同周寅說起的。隻是周寅聽了也依舊心軟懵懂,表示他在自己跟前是個性格不錯的人。
周寅自太醫入內以來便拘謹地站起,讓出床頭的位置,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她這副誠惶誠恐的態度讓太醫壓力倍增,伸手揩了揩頭上並不存在的汗。
王栩雖瞧見她對著太醫低聲下氣,倒並沒有往她是為了王雎才如此這個方麵想,隻覺得她實在有禮貌,可愛至極。
他主動開口為太醫介紹周寅,她可愛歸可愛,他卻不想讓周寅被人輕視,於是道:“這位是晉陵公主的伴讀,周女郎,心善,來看望我兄長的。”
太醫遠遠看了周寅一眼見她容色傾城便不敢再多看,此時聽著王栩的解答算是了然,果真是貴人。
周寅向著太醫行了一禮,乖巧至極。
太醫讓道:“不敢當,不敢當。”倒是對周寅好感倍增,他見慣了高高在上之人,如她這樣溫言軟語好脾氣的人倒是少見。
他將藥箱放好,隨意看了眼王雎一眼,倒是驚訝不已。他一麵從藥箱中拿出治療所需之物,一麵讚歎道:“大郎君精神看上去好了許多。”
人有沒有死誌,他身為醫者,看得最明白。
王雎過去精神時好時壞,壞的情況占絕大多數時間。這會兒他看上去雖然落魄潦倒,但總體來說是在向好發展。
他如今眼中有了對生的渴望,過去從沒有這樣過。
雖不知他這變化從何而來,但也是好事一樁。
王栩聽著這話一看王雎,他現在不尋死覓活的樣子完全不出他所料。早知道周寅今日來了後他便曉得王雎是死不了了。
不過他口中的死不了了是指王雎不會自殺,而不是不會死於非命。
王雎應了兩聲,心中有事。他驀然抬起頭對周寅道:“周女郎,換藥太過……血腥,莫若你先去外堂待一待,我怕驚嚇到你。”他顯然很希望周寅不要直麵他的傷口,也算是他尊嚴的最後一道遮羞布。
周寅臉上難得浮現出堅毅之色,一板一眼道:“我不怕。”
而王栩此時倒也難得陷入猶豫,事到臨頭,他想的也是周寅見了會不會害怕。
倒是太醫開口道:“是有些不好看,女郎還是不看為妙。”
王栩難得沒說反對之語,默默看著周寅。他想讓王雎在周寅麵前毫無尊嚴,但又不想讓周寅心裡受到半分傷害。
周寅這一會兒卻執著極了:“沒關係,我不怕的。”
她如此堅持,眾人反而不好多說什麼,再勸看樣子也是勸不動她。
太醫倒沒什麼想法,見周寅想看,倒也沒趕人走的意思。
而王栩見她執意留下,既沒同意,也沒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