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過來了?”王雎儘力忽視她身邊高而瘦削的少年,隻對著她微笑開口。在她麵前他可以是縮頭烏龜,可以是鴕鳥,可以忽略一切令自己心裡不那麼舒服的事物,隻關注著她一個。
隻要她不親口說出這少年的身份,他就可以當這少年並不存在。
“好不容易休假,來看看你。你如今怎麼樣?好些了嗎?”周寅同他說起話來語氣親近,並沒有十分循規守矩,反倒讓王雎高興。
王雎是不忍心讓她傷心的,願意為此錯過在她麵前博同情的機會。事實上他也不需要再示弱博同情,現在他反倒想在她麵前活得更有尊嚴。
能夠在她麵前博取同情的都是身上沒有大災小難的,真受了缺胳膊斷腿兒的傷,反而讓人羞於提及。
就像若要捐錢出去,人們總說如果有錢捐個成千上萬也沒問題。但若要他拿出十文錢來卻是不行的,因為他真有十文錢。
“好些了。”王雎似乎並不想過多提及自己的傷勢,尤其是在陌生少年麵前。他如今觀察旁人首先就是觀察對方的右手,看是否有傷,因為他自己的被燒毀了。
眼前的少年長得頗清秀,也讓人覺得有那麼些眼熟。雖然他穿著並不富貴,說明他的身份大概不怎麼高,但還是讓王雎不大自在。少年的雙手完好無損,這更讓他感到有些刺目。
周寅定睛瞧他,看樣子不大相信他的話。
王雎被她目光看得有些心虛,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過得的確不好,於是轉移話題:“先去我那裡吧。”
周寅輕輕點頭。
她的配合讓王雎鬆一口氣,原以為她看出他撒謊會生氣的。不過他轉念一想,她的脾氣向來是最好的,即使是惱了也不會發火,軟綿綿的性子。
周寅隨著王雎向外走,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王雎即使自欺欺人,也不免在心中反複猜測少年的身份。她向來是帶著丫鬟的,沒見她帶過小廝,且女郎身邊一般是不配小廝的。
到了王雎的院子裡,他終於找回主心骨,拿出主人姿態。這主人姿態是單對著那小廝的,對周寅,他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她,怎麼會擺架子。
他讓周寅坐著,自己去準備她愛喝的茶與愛吃的點心。
儘管他如今隻有一隻手能用,他還是要親力親為,隻是在做事時刻意遮掩自己的右手,隻讓其起基本的輔助作用。
王雎的背影看上去頗蕭瑟,沒了往日的高嶺之花感,原先的冷與清更多地變成了孤與獨。
可憐兮兮的。
王雎這些時日來也不是完全荒廢,隻顧著傷神。相反地,他在旁人不在房中時總是悄悄鍛煉自己的左手,從一開始的完全笨拙讓他恨不得將左手一起砍了,到如今能勉強使用,他的確付出不少。
王雎是驕傲的,係統看在眼裡意識到這一點。
他甚至還曾經嘗試過撫琴,可惜嘔啞嘲哳,琴被他鎖在櫃子深處,再也不得見天日。
王雎用右手將托盤鏟到左手上,顫巍巍地將之端起,向周寅來。
周寅原本乖巧坐著,這會兒立刻站起身來,與他共同將托盤放在椅子旁的方桌上。
“都是你愛吃的。”王雎補充道,顯得有些局促。
周寅對他柔柔一笑道:“你總是這麼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