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小村莊一片靜謐,高大沉默的古樹守衛著,隻風吹過,搖曳了婆娑樹影,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幾聲犬吠,被嗬斥一句,也安靜下來,陷入更深沉的寂靜。
泥牆黛瓦下,一燈如豆,章則淮兄弟相對而坐,各拿了一粗糲茶碗在吃茶。
章則淮咂了咂嘴,對大哥說:“哥,先頭兩個侄子都大了,大哥如何打算?”
章則河慢慢回道:“我如何打算不重要,像你先前還不是逃出去當了小夥計,爹還想著送你去讀書,看孩子們自個兒打算吧。”
章則淮抿嘴一笑,道:“大哥,你還不知道我嘛,最不耐煩讀書寫字的。”
“還不知道你,”章則河沒好氣地說,“我那兩個兒子性子都憨厚,腦袋也不甚靈光,看見字兒就喊頭疼,隻想窩在村裡種種天。”
“這樣也好,咱們做大人的,也不能事事包辦。”章則淮沉默片刻又說,“大哥,安哥兒還小,看著也機靈,不如送到京城讓他也讀個書。”
“大哥你也曉得,我那鋪子能開多靠你,如今也讓弟弟多回報一些,咱們兄弟倆可不能生分了。”
章則河聽見這話愣了半晌,好久又喝了口茶道:“你這話有理,如今家裡頭吃喝不愁,想更進一步,光是靠天吃飯也不成,送安哥兒去讀書倒是個好主意。”
章則淮嘿嘿一笑道:“大哥,旁的你也不必憂心,安哥兒到城裡,隻管來鋪子,我讓拙哥兒帶他,相互有個照應,這兩天小哥倆玩得可好了。”
章則河點點頭道:“不錯,隻是安哥兒現下年紀忒小,一團孩子氣,等過兩年,有些記性了再去也不遲。”
“大哥,還是你考慮得周全。”章則淮應和道。
兄弟倆又說了會子話,便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章則淮一家便要返京了,兩家人站在村口依依惜彆。
大人們還好,隻說著常回家,小孩兒,尤其是安哥兒眼淚汪汪的,緊緊抓著章致拙的袖子不肯放手。
小孩子覺多,大清早的還迷糊著不肯起床,錢氏說了句再不起你拙哥兒可要走了,立馬清醒過來叫著要去找拙哥兒。
這會兒章致拙
看著強忍淚意的安哥兒,感覺自已是個渣男,還要抱抱安慰他說一定會回來看他。
安哥兒用軟嫩的聲音說:“哥哥你要記得來找我玩,我很想你。”
章致拙心都化了,隻能一再向他保證。琳姐兒看見這場景,偷偷用帕子掩住嘴笑了,心想:拙哥兒還真討人喜歡。
相見時難彆亦難,章則淮一家並一隻小狸奴終於坐進驢車駛上回京的路。車剛掉頭走了沒幾步,章致拙就聽見安哥兒嚎啕的哭聲,他抑製不住掀開青布幔子往回看。
安哥兒被他娘親緊緊抱在懷裡,他朝著村路不停掙紮,小臉通紅,想衝上前去。章致拙心裡酸澀,隻能用力朝他揮揮手,狠心鑽回車內。
章則淮好笑地看著兩小孩兒仿佛生離死彆的場景,又見拙哥兒一臉悶悶不樂,道:“我已跟大哥說了,等過兩年就讓安哥兒到京城讀書,到時天天見,說不準你還煩呢。”
章致拙聲音落寞地開口:“你們大人不懂。”
章則淮夫婦都撲哧一笑,絲毫不在意,隻覺得要見麵隨時可以,到底是小兒女。
可人生境遇總是破朔迷離,幼時親密無間,長大後恨之入骨的事兒在這世間毫不鮮見。一期一會,朋友之間不忍分離是常事,即使黃口小兒間,也是至純至性的情感,往後便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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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已入夏,日頭愈加強烈,照得人發昏,蟬鳴陣陣,日夜不停地嘶鳴,章致拙聽得直犯困。
已讀了二月有餘的私塾了,章致拙神童的名聲越發響亮,慕名來他家鋪子買點心果子的人越來越多,他心好慌。
孟夫子心中對這個學生的評價頗高,經義墨貼不在話下,寫詩也頗有靈氣,算學更是令人側目。
隻是有一點另孟夫子憂心,胡子都撚斷好幾根,他這學生太依仗自個兒的天資,在學堂,旁的學生搖頭晃腦拚命讀書誦書,偏他一個,閉著眼手上瞎比劃,神遊天外。
喊他回神念書,一副被打擾的神色,實是令孟夫子很是憂心。與他家裡人談話,在家勸勸小孩兒多用功,莫仗著天資聰穎便偷懶耍滑。
章致拙那爹也隻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欲言又止,最後隻點頭應下了。孟夫子想到這不禁歎息,生怕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