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林毅軒家資不豐,買不起京城的宅子時,徐夫人還從自個兒的嫁妝裡掏出銀子給軒哥兒家買院子,好讓女兒過得舒心些。
如今姝姐兒成親,徐夫人是強打著精神才起身看著最後一個女兒出嫁。
章致拙等一乾好友在新娘房門外頭做著催妝詩,千等萬盼軒哥兒終於將新娘迎回了自家宅子。林毅軒把宅子也買在了橋南街那塊兒,離章致拙家有些距離,卻不很遠。
迎親隊伍喜慶地吹吹打打走過龍津橋,後頭的嫁妝頗惹人傾羨。徐夫人自知時日無多,將自個兒的嫁妝都給了小女兒,自己幾乎一分不剩。徐老爺為這事發了好大的火氣,可沒辦法,徐夫人雖心軟好哄,可至少嫁妝一直捏在自個兒手裡。
章致拙做完自己類似伴郎的工作後,便隨意找了個座兒開始吃席。忽聽得身旁有人低聲私語,章致拙八卦心起,也偷摸豎起耳朵傾聽。
“聽說徐家夫人都病得起不來身了,這造孽的。”
“是說,原先小姐還不是訂的今兒這日子,眼看夫人快不行了,才緊趕慢趕提到今日。”
“謔,難怪,今兒個日子可一般,這嫁娶之事也如此倉促,日後小倆口這日子還說不定好不好呢。”
“誰說不是呢,小姐純善,不忍看母親生生錯過,便提了這茬兒。”
“這人還真不能不信命,我家老舅早就說了,徐家夫人看似繁花著錦,實際上是一碗黃連,苦著呢。”
“還不是那青樓裡出來的小妾,把徐夫人給氣的。”
“唉唉唉,這我可曉得,”那人突然興奮起來,聲量也提高不少,“那小妾原還在青樓時便和徐老
爺勾搭上了,那欲迎還羞的,嘖嘖嘖。”
“唉,不對啊兄弟,你怎得如此清楚。”
“我家二叔在老爺跟前伺候呢。回回去樓子都帶上我二叔,這些個事兒啊他門清。”
“這麼說來,那小妾還有點手段,在青樓的還能框住老爺把她贖回家。”
“可不是說嘛,夫人還覺得人家可憐,先前時常照應呢。”
“哇,這可真是,如今夫人又快去了,到時這夫人之位由誰來坐還說不準呢。”
“咱們還得依仗人家,求著賞口飯吃呢。”
那兩人私語好一陣,才儘了興開始吃飯敬酒。章致拙聽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這妻妾之爭果然傷人啊。如今徐夫人病入膏肓,徐姑娘嫁入軒哥兒家,也不知將來會如何。
章致拙也沒法兒管人家家事,更何況木已成舟,許多事已然注定了。章致拙歎了口氣,低下頭吃著菜。
屋外觥籌交錯,人聲鼎沸;屋內紅燭默燃,寂靜無聲。姝姐兒蓋著刺繡精致的紅蓋頭,雙手妥帖地交疊放在膝上,坐在婚床上,不發一聲。
身旁丫鬟輕輕提醒道:“姑娘,要不先吃點果餡涼糕墊墊肚子吧。”
姝姐兒靜靜搖頭,回絕道:“這不合規矩,還是等相公回來再說吧。”
丫鬟擔憂,還想再勸會兒,還是沒說出口。
過了好半晌,軒哥兒才醉意朦朧地脫身回了新房。他先洗了把臉,才拿了喜秤挑起新娘的紅蓋頭。
姝姐兒忍著羞怯,抬眼看去,剛一對眼,便慌忙避開,紅了臉不敢再看。
軒哥兒的臉也紅彤彤的,二人照著習俗,剪了頭發係在一塊兒,又喝了交杯酒,吃了些桂圓紅棗等喜慶果脯,這禮才算成了。
姝姐兒將頭上繁複的首飾一一摘下,洗淨了臉,脫了紅紅的嫁衣,掛在雕了靈芝五璃的衣架上。
秋季的晚風清涼,逃過窗的阻礙,翩翩飛向窗幔,惹得簾幔微動,經久未歇。窗外是一株木芙蓉,露染燕脂色未濃,搖風倚東榮。
粉白芬芳,花瓣上凝出一幕簌簌落淚的水珠。微醺愜意,微甜未蜜,醺而不醉,像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