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亮半掩著藏在雲下,榆楊默默立著,微風拂過帶起一陣清涼。有晚歸的行人騎著毛驢匆匆往家趕,留下清脆的噠噠聲。
章致拙已讀完書,拿著柳條蘸鹽刷牙,心裡憤憤不平,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呢?明明我寫的話本劇情曲折精彩,主角英明才智,一個個配角也有血有肉,至於文筆就更不必說了,絕對行雲流水。
章致拙鬱悶地爬進被窩,心裡思索寫話本這條路堵了,如何突出重圍繼續賺錢。
已在家中兩個月了,章致拙原想著等秋日裡參加完軒哥兒的婚禮就走,可現下連路費都還沒湊到,這可如何是好。
章致拙翻了個身,將臉塞進穀糠枕頭,繼續想著:不能輕易放棄,萬一我隻是不適合寫這個題材呢?下次還是研究研究爆火的話本,看看大家都喜歡看什麼型兒的話本。這樣想著,章致拙便放下心來,沉沉誰去。
第二日,章致拙買了書肆裡夥計推薦的大夥兒都在看的話本,來到顧彥汝家,準備和他討論討論。
顧彥汝禁不住好友請求,耐著性子,看了幾頁話本,低俗至極,簡直不堪入目。顧彥汝揉了揉眉心,抬眼一看章致拙,他正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一邊傻笑。
沒救了。顧彥汝搖搖頭,扔了手裡的話本,喝了口清茶。章致拙這才醒過神來,依依不舍道:“人家這話本劇情雖是俗了點,就那點才子佳人的戲碼,可還真讓人有看下去的**。”
“賣的火還是有理由的啊。”章致拙感歎道,也喝了口茶。
顧彥汝勸道:“這書可要少看,你的詩本就易受人影響,話本看得多了,將來寫不出好詩,可彆到我這來哭。”
章致拙也曉得利害,道:“我就想琢磨琢磨人家的話本怎麼就有人看呢,如今我已有些想法了。”
顧彥汝奇怪地看著他,道:“這點功夫你就琢磨透該如何寫了?”
章致拙又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道:“我也去寫才子佳人的故事,先前我寫的那本連個姑娘都沒,難怪沒人看了。”
“你前頭那本故事倒新奇,隻不符合現下人口味,那什麼升級打怪,看著
費眼的很。”顧彥汝道。
“等過幾日我把新話本拿給你看,你幫我也參謀參謀。”章致拙等不及回家寫新話本了。
章致拙一揮而就,洋洋灑灑寫了六章,和顧彥汝商議了一番,便打算在他家書肆印了。顧彥汝原不想收他的錢,章致拙硬把銀子推給他。
“如今你靠這書肆吃飯呢,我哪能占你便宜,你養活自己也不容易。”章致拙頗為心疼他這獨居的好友。
顧彥汝心裡熨帖,嘴上道:“我又不止這一項營生,聽你說的我好像馬上要去街上討飯了似的。”
章致拙撓了撓頭道:“那到時便在我的銀錢裡扣吧。”顧彥汝有時真為他的自信感到擔憂,明明前一本已撲街了,這次還想著火遍全京城。顧彥汝也不說什麼,隻搖搖頭笑了笑。
就在章致拙辛苦讀書,勤奮寫話本的一天天裡,時間悄然流逝。
林大娘家裡人也從河間府趕來,幫著小妹一同操持軒哥兒的婚禮。
軒哥兒同章致拙同一年去考秀才,中了第十二,也是十分高的名次。不光林大娘十分高興,都他訂了親的徐家也欣喜異常。
徐家是京城錦霞閣的東家,原先是在江南那邊兒開鋪子,幾年前才分了一支遷到京城。從江南那水鄉拿時新布料,在京城這地界兒也新奇。布料段子不甚貴,平頭老百姓年節也能扯個一匹。
沈氏原在禦史家當差時便會跟著夫人來這看看綢緞,後來則是琳姐兒跟著沈氏來買。一來二去,琳姐兒便同東家小姐姝姐兒熟識,成了玩伴。
姝姐兒在家排行老三,前頭有兩個姐姐,都是夫人所出,下頭還有一妹一弟,是庶出。前頭兩個姐姐都已出嫁了,現輪到她,小妹還未訂親,弟弟則還小,尚未啟蒙。
徐家老爺是個精明的商儈,娶的夫人是布坊的小姐,成親之後也恩愛了一段時間,可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徐老爺嘴上說著不礙事,小妾卻一個接一個的接回家來,多是友商贈的。徐夫人也不好說什麼,直到徐老爺從青樓接回一女子,徐夫人才惱了。
徐老爺好一番解釋,說是那姑娘賣藝不賣身,又被老鴇所欺,自己是看她可憐,才不得已接回家來。徐夫人聽他解釋,心裡怒氣倒已平
歇,哀怨想到,自己生不出兒子,又有什麼理由不讓他納妾呢。
這之後日子倒也平靜下去,直到徐老爺那愛妾生了一女兒,頗生了些事端,鬨得家宅不寧。徐夫人這才冷了心,隻一心看顧著三個女兒。徐老爺雖更為憐愛那小妾,到底夫人家布坊開得勢大,倒也相敬如賓。
三個女兒的婚事都是徐夫人千挑萬選,幾乎問遍了全京城的媒人才定下的。挑的都是年輕有為,品行為人稱道,家世清白的好人家。徐夫人為此耗乾了心血,三個女兒訂親後,身子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