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強大的氣場並未讓自己顯露出疲態,但身體的變化騙不了人。
他這段時間……或許過得很辛苦。
關挽月幾乎一瞬間就心軟了。
但她心中又糾結,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輕易地原諒他。她賭氣般輕輕抿著唇,一直不去看他,隻盯著桌上的抽紙盒。等到上菜之後,她更是飛快地品嘗各類菜式,讓自己避免和他說話。
與之相反,她能感受到,有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飯桌上的其他人當然看出來這兩個人有問題,但他們都心照不宣地避開。
關忠毅是不想讓自家女兒被這個心機深沉的臭小子搶走,看到女兒不理他自己心裡還偷著樂;剩下的三個女人則是相當有默契地一同進入了看戲吃瓜的模式。
於是飯桌上的氣氛祥和中透著冷漠,冷漠中透著歡笑,歡笑中透著僵硬……
直到一餐飯吃完,關挽月和齊沉星兩人也沒說上幾句話,但等吃完飯後,鄭英女士終於氣定神閒地開口了。
“挽月,替媽媽去結個賬,”她自然而然道,“小齊陪她一起出去吧,挽月性子毛毛躁躁的。”
關挽月被點名,默默地站起身來朝門外走,一個高大的影子靜靜地跟著她的身後。
私房菜館的隔音做得很好,站在走廊,一片幽靜。
整棟建築是仿園林的風格,關挽月沿著曲曲折折的路走向前台,腳步越來越快。
她聽到身後人在喊她:“挽月。”
她裝作沒聽見,停也不停,繼續快步向前,忽而,她感到身後一股風聲,再然後,她的手腕就被一個滾燙的掌心所握住。
他微微一用力,就將她拉到身前。
“挽月,”他望著她的眼睛,平靜地陳述道,“你今天見到我不高興。”
“沒有啊……”關挽月垂著頭,“我沒有不高興。”
嗯。
她沒有不高興。
她隻是,非常不高興。
她不自在地背過身去:“好了,你放開我,我去結賬……”
她話未說完,他忽然用力抱住了她。
這個擁抱瘋狂而克製,隱忍且溫柔。
有什麼東西一觸即發,又有什麼東西蟄伏已久。
他很快鬆開她,雙目與她對視。
關挽月從他眼中看到明亮的星子,那不是繁星,是火花。星星之火倏而連成一片,以黑暗為燃料,在他眼中燒出一片野火燎原。
“挽月,明天有空嗎?我請你看畫展。”
關挽月心中一顫。
明天,正好是情人節。
她本想說自己沒空,鬼使神差地,她又輕輕點頭:“……有。”
她聽見他在她耳邊輕笑一聲,而後酥酥麻麻的低沉嗓音鑽進她的耳廓裡:“好,明天上午九點,青玉路300號,我等你來。”
……
齊晨星與她說完話之後,就提前離開。關挽月後來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包間裡,又怎麼被包間裡的四人問話的了。
她回到家,一邊泡在浴缸裡一邊出神,泡到水涼了自己都沒發覺,還是關挽蘭察覺不對勁,敲門喊她,怕她在浴室內暈倒。
她草草吹乾頭發躺在了床上,抱著手機搜了搜明天這個地址是誰的畫展,但是什麼都沒有搜到。
她把手機扔到桌上,把自己埋進枕頭裡。
一邊為即將到來的明天而欣喜,一邊又為了不可預知的未來而緊張。
在這樣亢奮的精神狀態下,關挽月居然一閉眼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
醒來時晨光正好透過窗簾縫照在她的手掌上,她“蹭”得一下從床上蹦起來拉開窗簾,感受著撲麵而來的陽光,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一個笑容。
再有三小時,就可以見到他啦!
關挽月火速洗漱,然後雷打不動地練拳。練完拳後出了身汗,她便把身上的練功服換掉,穿了一件米白色毛衣和駝色外套。
她下樓給全家都買了早餐,豆漿、白粥、油條、包子一應俱全,等她坐在桌邊慢慢將自己的那份吃完,鄭英女士和關挽蘭才正好起床,而關忠毅晨練一圈回來,頭上都隱隱蒸騰著汗氣:“都醒了?我給你們帶了西街那邊最嫩的豆花。”
關挽月接過豆花,舀了一勺,送入嘴裡。
嫩滑的豆花入口即化,甜津津的糖粒融在唇齒間。
關挽蘭睡眼惺忪地起來,坐在關挽月的身邊,冷不丁冒出一句:“姐,你這身衣服,有點眼熟啊?”
關挽月吐槽道:“你和我一起買的,當然眼熟。”
“不是……”
關挽蘭想了又想才理清楚,看了伯父伯母一眼,湊到她耳邊:“是和昨晚的齊先生很像。”
一樣的米色毛衣、駝色外套……
關挽月想到這一點,莫名停頓了一下。
而後她若無其事道:“你想多了。”
切。
關挽蘭一個字都不信:姐姐這麼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穿衣風格都夫唱婦隨,哼,野男人把我姐姐拐跑了!
吃完早飯後,關忠毅就張羅著武館開張。
過年歇業了大半個月,元宵節都過了,再不開張說不過去。
關家夫妻兩忙上忙下,關挽月卻係了條紅色羊絨圍巾,朝他們揮了揮手:“爸媽,我出門了!”
“誒……”
關忠毅剛要把女兒攔下,問清楚去哪,轉頭就被妻子瞪了一眼。
“年輕人的事情,你彆亂插手。”
鄭英老神老在道:“當初你追我的時候,要不是我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以為你怎麼每次都能把我約出去?何況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孩子大了,由她吧!”
關忠毅聽後,不得不屈從於老婆的鎮壓之下。
不過他心中還是十分不服氣:哼,小夥子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看他以後怎麼對付他!
……
關挽月拉了拉圍巾,用圍巾充當口罩,遮住自己半張臉。
她今天沒有化妝,於秀彤不在,她對化妝一竅不通,乾脆就沒有動手,所以也不怕圍巾會蹭花了妝。
她把手放進口袋,輕輕摩挲著一枚藍色的袖扣。不管今天會發生什麼,她都想讓這枚袖扣物歸原主。
車開了半小時,到了青玉路。
青玉路是有名的步行街,街上售賣文玩字畫,開了很多家書坊畫廊。正值春節剛過,街上還沒什麼人,她一頭烏發披散在耳側,又有圍巾遮擋,一路上果然沒有人認出她來。
她尋到青玉路300號,抬頭一看,發現這個店麵沒有匾額招牌。大門虛掩,她輕輕伸手一推,走了進去。
門麵看起來很小,一進門就是一個狹長的走廊。走廊上方沒有主燈,隻有每幅畫的上方,打了一盞暖黃的燈光,在昏暗的走廊裡,像是點綴著小星星。
關挽月一進去,就忍不住被左手邊的第一幅畫所吸引——
畫麵是黑白的,畫了一個小男孩坐在樹梢,抬頭仰望著天上的彎月,伸手想要去觸及它。
畫麵並不複雜,也不精細,甚至還是用鉛筆畫的,殘留了很多草稿的痕跡。但這並不妨礙關挽月認為這是一張優秀的作品,因為僅僅這樣簡單的筆觸,忽然就讓人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悵然。
她站在第一幅畫麵前,駐足觀賞了一會兒,側頭看向第二幅畫——
第二幅畫上畫的仍舊是這個小男孩,他伸手去觸摸月亮,結果險些從樹梢摔落,抱著樹梢,看到了水麵的月牙。
第三幅畫裡,小男孩伸手去觸摸水麵的月亮,一觸即碎。
第四幅畫,小男孩找來一張網去撈月,撈起一場空。
第五幅、第六幅、第七幅的主題都是撈月,小男孩找來各種各樣的工具,月牙在一點一點地變小。
關挽月一張又一張畫地看下去,這些畫都是黑白的鉛筆畫,有的地方還免不了有些粗放潦草,但筆觸之間肆意飛揚,靈氣驚人。
關挽月隱隱覺得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又不願意去深想。
第八幅畫,小男孩在月牙隻剩下一條細線的時候,俯身撈月,不慎掉入水中。
第九幅畫,無論天上還是水麵上,都沒有了月牙。沒有光的世界漆黑一片,小男孩的屍體靜靜地沉在水底,手邊還有三具身形修長的屍骸,屍骸上爬滿了水草與塵埃。
看到這裡,關挽月的睫毛不禁有些微顫。
她的心跳變得急促,雙手不自覺捏緊衣角,不僅因為畫作的內容,更因為她的眼睛認出了畫作的主人。
這樣淩厲的線條,這樣的壓抑與陰鬱,她曾經見過。
她記得那是在彩虹漫畫的編輯部,專門有一個房間陳列了他的畫稿。
他是……
沉星。
想到這裡,她的腦子一片亂麻。
她不知道自己在最後一幅畫麵前站了多久,直到她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往下看的時候,卻發現,這條狹窄的走廊,她已經走到了儘頭。
她的麵前,是一扇門。
她將手放在冰涼的門把手上,停頓了幾秒,緊緊握住。
然後,她用力地推開了那扇門——
白熾燈刺目的光線照進了她的眼睛裡,她的視線一瞬間白茫茫一片。
她忍不住閉上眼睛,適應這光線。
等她再次睜開,麵前一張足有一人高的畫作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不同於外麵的黑白、草稿、鉛筆線條,她麵前的畫作是一幅精細的水彩畫,小男孩愛坐著的枝椏終於有了翠綠的枝葉,倒映著月亮的水麵終於有了深藍的波紋。
水底仍舊臥著四具屍骸,但卻有一個身形輕盈的、修長的、半透明的成年人的靈魂,躍出水麵,去擁抱那輪明亮的圓月。
關挽月呆立在畫前,忽然聽到有腳步聲輕輕響起。
畫幅的背後繞出一名身著黑襯衫的男人,手中捧著一束大紅的,的花瓣上,甚至還帶著晶瑩的露水。
他走到了她的麵前。
“挽月,我喜歡你。”
他笨拙地將遞給她,捧出自己的一顆心獻給她:“你願意……成為我的女朋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方勝斌:齊哥你打算怎麼表白啊?
齊沉星:帶她去畫廊看畫展。
方勝斌:……怎麼會有人把表白地點選在畫廊啊???
齊沉星:我自己的畫展。
方勝斌:……大佬牛逼!!!
——
終於表白啦,叉腰!
猜猜齊哥有沒有脫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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