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仁還沒說話,劉隊長就哈哈大笑起來:“這句還真不是恭維話,薩仁同誌雖然年輕,但威名遠揚啊,也算是咱們左旗的風雲人物了。”
薩仁都無語了,劉隊長肯定是好意,但在新任領導麵前大誇一個畜牧站的技術員,太不妥當了,人家一句‘久仰大名’也許隻是調侃,劉隊長卻說人家這不是恭維話,也是把她看得太高了。
她隻好說:“劉隊長謬讚了,哪裡有威名,更談不上風雲人物,就是運氣好做了一兩件事,大家抬愛罷了。”
劉建明知道不管是旗裡還是查達都很重視薩仁,可聽到劉隊長這麼誇她,也不禁咋舌。再聽到薩仁的談吐,心裡就更疑惑起來,這不像個沒上過學的牧民啊,而且大家都說她野蠻,可看看這應對,這用詞,哪裡野蠻了?
“我也是頭一次到牧區任職,以後的工作還要靠薩仁同誌多多幫扶。”
薩仁更無奈了,幫扶啥啊,一起乾就行了,這話說得她真跟當地一霸一樣。
三人寒暄過後,就開始說牧草的事,劉隊長已經把牧場的基本運營模式跟劉建明說了,這時他開始問一些細節,薩仁見他重視,自然知無不答,第一次會麵十分順利。
兩天後,劉隊長交接完了,就沒再逗留,回旗裡述職上任去了,小劉隊長被他帶著各處走了走,也漸漸跟大家熟識起來。
薩仁鬆了口氣,能平穩過度不影響到牧場就行,她的牧場初具規模,可容不得閃失。
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劉隊長也不例外,他開始整理查達的人口構成,適齡兒童都要被督促去上學,甚至想建個臨時小學,讓知青們來當老師。
搞教育是好事,薩仁甚至覺得小劉隊長比劉隊長更有魄力,敢建小學!
樂煦煦也覺得小劉隊長更好:“說話真的太有水平了,本來是我沒做好,他沒批評我,還指點我該怎麼做。看著文質彬彬的,居然跟巴雅爾他們那些糙漢子也說得到一塊,查達有個這樣的好領導,真的太幸運了。
就連華雪都說:“小劉隊長很懂教育,也懂得因材施教,那些落後的孩子被他一激勵,都勤奮好學起來,連他們家長都不敢相信。”
現在的牧民普遍對教育不太重視,有空會教孩子蒙語,但漢語,最多就是能聽會說,不耽誤跟漢民交流就行了。再加上知青們的存在,他們更覺得學半天有什麼用,還是得跑來放羊撿牛糞,就更不在意孩子上學了。
小劉隊長不隻能說服家長還能激勵孩子,是真的厲害,薩仁觀察了幾天,總覺得他好的離譜,不過估計是她多想了。而且人家的火又沒燒到她的牧場,她也就不再擔心了。
其實做為隊長抓生產才是最重要的任務,可因為劉隊長大放權讓薩仁主管牧場,而她的牧場就幾乎包含了查達所有的生產任務。
薩仁一開始是想過放權的,一切都交給小劉隊長,可人家沒接,隻說這是她的實驗,他不能添亂。
可人家是真沒閒著,緊抓教育,程支書都被他對比的有些心虛,這些天,天天去畜牧棚轉一圈試圖表示自己在抓生產。
到此時薩仁才是真的放下心來,牧場模式最少要一整年來驗證效果,這要是碰到一個什麼都不懂卻總愛插手亂管的領導,就彆想乾事了。
六月初,第一茬牧草收割下來,每家都有曬乾任務,放到蒙古包上或是前邊空地上,等曬乾了捆起來就成。
薩仁割牧草也是兩種方法,一半直接連根拔起,一半貼地收割,連根拔起的需要再次種植,另一半就看這些草根的生產速度了,如果新長出來的牧草不比重新種植的差,那就省事了。
這時小劉隊長突然發現查達有位鬱鬱寡歡的殘疾老人。
查達的殘疾老人有兩三個,其中一個是小時候被狼咬了,據說他阿爸為了救他用力拉他胳膊,直接被狼扯斷了腿。另一個是生下來有殘疾,他們都會乾些力所能及的活,從來沒有自哀自怨過。
小劉隊長說的這人是那日阿媽,他甚至懷疑這位老人家有輕生的意圖。
其實那日阿媽不算老,也就五十初頭而已,可她自從斷了腿,就行動遲緩,遠遠看著真跟個老人一樣,再加上這半年因為那日的事操心,臉上堆滿了皺紋,看著就像是七八十的。
她以為自己在查達已經是人嫌狗棄了,哪想到這位新來的隊長居然跑來慰問。
那日阿媽一見人家對她如此客氣,所有的委屈就都湧了上來,從白毛風那天開始說起,為了兒子她被困在白毛風裡,還凍壞了腿,截了肢,把小劉隊長感動的眼淚汪汪。
然後就是各種誤會,她兒子女兒為了這個家艱難求生,她女兒嫁了領導,結果又替領導背了鍋……
那話怎麼說來著,同一個故事,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就不一樣,大概那日阿媽是真覺得她家特委屈,她家人都特冤枉吧,說的她自己都信了。
小劉隊長也跟著唏噓不已,他不知道那日的事到底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那日現在在哪兒,更不可能幫老人家把女兒救回來,可這麼一個和藹的老人家又能有什麼錯呢,就算她女兒真的犯了罪也不乾她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