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支書唉聲歎氣地說:“他們來考察退草還耕的可能性。”
“什麼?”薩仁傻眼了, 她不管是從書裡還是從上輩子的印象中都沒有聽過草原上退草還耕過,這個考察團怎麼來的?
他們總不會是坐在辦公室裡想出這個詞的吧,她突然想到一個人。
“程支書, 他們是怎麼想起這事的?根本不可能嘛。”
“聽說是咱們查達有人一直在往上反應,說隻有退草還耕, 牧民們才能過上好日子, 誰這麼神經病呢?是不是故意搗亂?”
薩仁更確定了,她忍不了, 馬上道:“程支書, 你先等我會兒。”
她也不等程支書說話,就跑去了女知青包裡,華雪正在備課, 見她來了, 馬上仰起笑臉:“薩仁,聽說考察團來了?”
“你是不是盼著他們來呢?”
“啊?沒有啊,他們是來乾什麼的?”
薩仁也不打算繞圈子, 直接問她:“你上次跟我說退草還耕的事,還跟誰說過?”
“沒跟誰說啊。”華雪疑惑地看著她。
薩仁一聽還有點不好意思, 她怎麼也變得這麼衝動了, 聽風就是雨, 這就跑來質問人家了。
誰想到華雪又說:“我就是給呼市農業局寫了幾封信, 闡述了我的看法……”
“你的看法?”薩仁心情起伏,臉色就更不好看了,“華雪同誌,你來這裡才幾年,對草原對牧民有多少了解?再說你很快就會離開這裡,回到你的大城市, 你寫幾封信就想著毀了草原,你問過大家的意見嗎?主席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要是問過上百個牧民,一半都說想住房子想種地,那也算你調查過,可你問過嗎?就因為你自己挨過餓受過凍,你就替他們做決定?困難時期哪個地方沒挨過餓?陝北那邊一條褲子全家人穿呢,他們不是種地的?災年不是照樣顆粒無收?不夠吃不夠穿的!”
薩仁越說越氣,華雪之前跟她說過這事,當時她就說了不可能,之後華雪也沒再提過。
後來又有小劉隊長的事,導致華雪最近一直蔫蔫的,一心撲在教學上,甚至還在學習蒙語,看起來十分有上進心。過了年薩仁甚至想過提醒知青們趕緊看高中課本,但又怕太顯眼引人懷疑。
她可沒想到華雪悶聲乾大事呢,居然給呼市農業局寫信,還不隻一次,那看來這個考察團就是華雪的信引來的。不用想也知道華雪肯定在信裡各種闡述,振振有詞,肯定把雪災寫進去了,把牧民們靠天吃飯,缺吃少穿寫進去了。
難怪陶主任說牧民們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薩仁想罵華雪一頓,可現在罵還有什麼用?考察團已經來了。
哪想到華雪說:“薩仁,你說我很快會離開是什麼意思?考察團的人想帶我去呼市講退草還耕的優勢嗎?”
薩仁都無語了:“好好當你的老師吧,可彆再添亂了。”
“我這怎麼是添亂呢?我是真的為牧民著想啊。”
“還是那句話,你問過他們想要什麼嗎?你就替他們著想?”
薩仁懶得再多給她一個眼神,轉身走了。
回到支部包裡,程支書說:“怎麼?這麼快找到提建議的人了?”
“這算什麼建議?簡直是瞎搞!華雪以前跟我提過退草還耕的事,我當時就跟她說得很清楚了,結果她還是執迷不悟,一封封地給農業局去信,還真把人招來了。”
程支書也知道華雪經常寄信,他可沒想到寫的是這事,不由歎口氣:“確實是瞎搞,不過不用擔心,他們隻是來考察的,到時候讓他們多問問牧民,彆說種地了,甚至有的牧民都不想聚居在一起,都想著像以前一樣一家一個營地,讓他們蓋房子種地毀了草原,絕對沒人答應。”
薩仁也覺得應該是虛驚一場,考察團的人再不靠譜也會聽取民意的,“是啊,是我太著急了,先跑去找華雪罵了一頓,是真的太氣人了,她人也挺聰明的,怎麼就鑽了牛角尖。”
程支書看看門口,低聲說:“現在最麻煩的是,小劉隊長對這事是讚同的,一會兒我勸勸他,不行的話讓他少跟考察團的接觸,隻讓他安排他們生活起居就行了,反正他也挺殷勤的,跟著人家跑前跑後。”
薩仁十分懷疑小劉隊長知道一封封信把考察團招來的是華雪,他一直沒放棄追華雪,不過現在低調很多,隻是見縫插針的表示一下關心,有這麼好的機會他能不利用起來?
再說他本人對牧區也頗多微詞,之前因為阿日紮蘭的事差點被打,他就念叨著牧民太野蠻,需要教化,被程支書提醒了幾次,讓他不要破壞民族團結,他才不再說了。
總之吧,這事就是讓人惱火,惹出事的還覺得‘我為草原好,我為大家好,你們都不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