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剛把玉米粥仰脖子喝完了,打個飽嗝,拍拍肚子,對著謝書記比了下大拇指,那意思是飽了。
謝書記看著他們的鹹菜跟大餅,又問:“為什麼吃這麼差?買不起菜嗎?食堂的菜太貴?還是你們工資太低舍不得花?”
憨憨覺得謝書記才是個憨憨,他皺眉說:“都不是啊!我們工資不低,我們村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他們出去蓋房子當小工可比這累多了,賺得也沒我多!可工資再多我也得省著蓋房娶媳婦,出來乾活就是為賺錢,又不是為吃吃喝喝,吃飽就行了唄。”
旁邊一個人也說:“就是,工資真不低,多乾多得!我一個人的工資養活全家老小,還有錢買化肥,自己吃飯省著點,錢寄回去,我老媽跟我媳婦閨女都能隔三差五的吃上肉,我又不嘴饞,偶爾買個雞脖雞屁股解解饞就行了。”
另一個就笑他:“我呸,不嘴饞,你解得什麼饞。”
這個也不客氣:“我也就是偶爾吃口肉,還要最便宜的,你呢一歇班就去外邊小飯館要二兩酒兩個小菜,吱溜吱溜地喝!好意思說我!”
薩仁聽笑了,這是生活條件不好的樣子嗎?人家就想著省下錢來寄回去養家,或者平時吃飽就行,休息時再放縱一下,出來打工的誰不是這樣,誰能天天三菜一湯?
他們廠裡不管是工資還是各項福利都是頂尖的了,這工資要還低,乾脆她給他們打工算了。
謝書記還是沒得到他想要的回答,更加鬱悶地問:“你們為什麼在外邊蹲著吃?食堂裡邊沒地方嗎?刮風下雨也在外邊吃嗎?”
憨憨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我們又不蠢,刮風下雨還要來外邊吃飯?喝風灌雨嗎?這不是今天有太陽嗎?”
他說著指指中間已經見底的鹹菜碗,小聲說:“在我們食堂,那個鹹菜跟玉米麵糊糊都是不用掏錢的,可我們要是不打菜隻吃鹹菜,蔡大媽就罵我們,多拿了鹹菜也要罵我們,一人就給一小勺,我們乾脆就一塊吃,跟她說我們拿十個人的鹹菜,就可以盛一碗。我們堆崗尖的一碗比一個人一小勺可多多了,這就不用打菜了,菜有了粥有了,買幾個大餅饅頭就是一頓飯,錢不就省下來了嗎?”
另一個人說:“我們這還不算省的,我們車間有個姑娘從家裡帶一包袱乾饅頭,打了免費的開水把免費的鹹菜一衝就是湯了,人家泡著饅頭吃,她一個人上班養活三個弟妹上學!”
薩仁在不遠處聽得心酸,對劉廠長說:“跟食堂說一聲,再弄個免費的紫菜蛋花湯,紫菜便宜又出數,花不了多少錢,不想買菜的喝碗湯也有營養。”
劉書記點頭答應著。
鹹菜跟粥都免費?越說越覺得人家食堂夠人性化。可謝書記就是來找茬的,他能誇嘛,“哦,還是菜太貴啊,你們舍不得買。”
這話也不錯,菜要花錢,鹹菜不花錢,肯定是舍不得打菜吃嘛。
憨憨覺得這人好像在千方百計證明自己太窮太可憐舍不得吃菜,可他沒來這兒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更不知道工資為何物,平時吃得簡單,但隔三差五的也咬牙買個肉菜解解饞,現在的日子在他看來就是頂天的好日子了。
他覺得這位大概就是戲文裡所說的彎不下腰看不見民間疾苦的大老爺吧。
憨憨也懶得再跟謝書記多說什麼,把最後兩口餅子塞進嘴裡,跟著同伴走了。
謝書記走回來,跟薩仁說:“工人們的生活還是得重視,隻吃鹹菜怎麼行呢?”
劉廠長都懶得跟他說現在又多了免費的紫菜蛋花湯,說了也沒用,人家就看不見你的好,你再做什麼也沒用啊。
薩仁也不反駁:“那您進去看看我們的飯菜到底貴不貴?”
“行,進去看看吧。”
食堂的飯菜是真心不貴,一毛錢就能打一份素菜,分量還大,能給你堆一小盆,外邊那些是特彆省的,屋裡這些工人,兩個人合打一份菜,一人再加一勺子鹹菜,買點主食就能吃得挺好。
有那奢侈的,家裡沒什麼負擔,兩個人一人打素菜一人打肉菜,合在一起吃。
菜就是時令蔬菜,從東北那邊農場運過來的。一毛二就能買一分用大油,也就是豬油熬的白菜粉條,一毛五就有加肉的白菜粉條。
牛羊肉貴一點,都在兩毛錢以上,羊雜湯卻便宜,一毛五一大海碗,裡邊羊雜羊血都不少,半碗也賣。
旗委其他人看著,這夥食真叫不錯,也不貴,可人家謝書記卻搖搖頭:“還是貴了,要不然他們不能隻吃鹹菜!”
劉廠長氣得想罵人,做為一個領導,還是旗委書記,怎麼就一點也不懂得適可而止呢?非得挑刺?他剛要懟回去,薩仁卻拉了他衣角一把,把他擋在後邊。
她也不惱怒,而是溫聲道:“謝書記一直擔心我們食堂的菜定價太高,看來您一定做了市場調研,熟悉左旗物價。那請您說說吧,這些菜市場成本價是多少,定價又該是多少,免得我被我們廠的采購騙了,還蒙在鼓裡!”
謝書記哪裡知道物價,家裡的菜都是他媳婦買的,他家也不缺錢,也不會天天把白菜土豆今兒貴了幾分錢,明天又便宜了,這些事掛嘴邊上,此時見薩仁這麼說,他不由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