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定南王滿眼血絲、胡子拉碴的憔悴樣子,謝錦寧心中大慟。
十分想摸摸父親頭上零星的白發,想出聲安慰他,然而喉嚨乾澀刺痛,半天隻能擠出一聲粗糲如磨砂的“阿父”,不由急得眼睛紅了。
“阿寧,你都昏睡了一個月了,快把你父王急死了。”旁邊傳來一個幼稚的聲音,是自己的玩伴李麒。
謝錦寧轉動著眼珠子,費力地偏頭看了他一眼,想動一動身子,卻感覺乏力,起不來,一雙溫柔的手從後麵托住她。
“謝……少白……哥哥。”謝錦寧對著麵如冠玉的少年皇長孫費力地道謝。
姬少白朝她溫潤一笑。
“阿寧不要急,先彆說話,喝口水潤一潤嗓子。”姬少白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溫潤如玉。
謝錦寧的大丫鬟紅箋連忙將剛倒好的水遞過來。
定南王親自接過,用勺子舀了一勺,吹涼了,才小心翼翼遞到謝錦寧嘴邊。
喝了幾勺子水,謝錦寧的喉嚨總算不那麼火辣辣,可以正常說話了。
“暖暖慢點喝,是為父不好,沒有看顧好暖暖。暖暖醒過來,為父這心就放下了。”定南王用雪白的絲帕擦了擦女兒嘴邊的水漬,摸了摸女兒瘦了一圈的臉頰,有些心痛,有些自責,自己常年在外征戰,不能陪伴女兒,沒有照顧好她。
“父王……你怎麼有白發了?”謝錦寧摸了摸定南王頭上零星的白發,心疼道。
“阿寧,你不知道,你昏迷的這段時間,你父王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你可把我們急死啦,還好你醒了。”李麒在一邊快言快語道,他在外人麵前性格高冷跋扈,高傲難近,在他熟悉認可的人麵前性格卻很活潑愛鬨。
自己的小青梅醒過來,李麒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因此聲音十分快活。
“父王……您怎麼可以不好好休息?”謝錦寧聽到定南王一個月都沒睡一個好覺,立刻著急了。
“哈!為父在戰場上經常一連幾天征戰不休,習慣了,暖暖不要擔心。”麵對女兒的關心和擔憂,定南王隻能傻笑,同時麵無表情地瞥了李麒一眼,這小子欠教訓,這種事能說出來讓女兒擔心嗎?
女兒剛醒過來,他還想陪女兒待一會兒呢,被這小子一說,女兒肯定要催自己去休息了。
果然!
“父王,您快去休息!”謝錦寧推了推定南王的手臂。
“哎!暖暖,讓為父再陪你一會兒,你才剛醒過來,還沒吃東西,廚房一直暖著你最愛的桂花羹,讓紅箋端過來,為父喂你……”
“父——王——”謝錦寧瞪著定南王,拖長了聲音,扁著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定南王馬上投降:“哎!好!好!聽暖暖的,為父馬上去休息。”
生怕女兒哭了。
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謝錦寧,不舍地道:“暖暖,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少說一點話,免得喉嚨痛……大家散了吧,不要打擾暖暖休息……桂花羹很甜,暖暖吃一碗再睡。這次,不要睡太久了……”最後一句有些心酸,有些後怕。
謝錦寧聽得眼眶發脹,鼻子發酸。
定南王出門前瞪了李麒一眼,都怪這小子嘴上沒把門,讓自己不能多陪一會兒女兒。
李麒莫名的覺得有些脊背發寒。
在場的聽聞定南王府的平安郡主醒過來,紛紛趕過來看望的左鄰右舍,都有些傻眼。
鐵血沙場、戎馬一生、威名赫赫的戰神竟然有這樣婆婆媽媽的一麵!居然還怕女兒!
這可是個大新聞。
“從來沒見過老師這副模樣。”姬少白笑道。定南王是他的師傅,他一年有一半時間住在定南王府。
“讓少白哥哥見笑了。”謝錦寧有些不好意思。
姬少白沉默了一下,道:“暖暖,我很羨慕你。”
“雖然王妃去世的早,但你周圍,所有人都愛你,定南王愛你如命,李麒待你比親妹妹還要親,王府所有人都喜歡你,在你昏迷的期間,他們都真切的為你著急擔憂,李麒、忠叔、馮媽媽和你的幾個丫鬟都急哭了。”
“他們都擔憂我,那少白哥哥呢?”謝錦寧眨了眨眼睛,調皮地問道。
姬少白白玉般的麵頰微紅,半晌才道:“暖暖那麼可愛,少白哥哥當然也……”
還沒說完,就被李麒大呼小叫著打斷。
“暖暖小饞貓,你的桂花羹來咯……”
李麒捧著一個青瓷碗,繞過紫檀木屏風快步進來,紅箋哀怨的跟在他身後,喊著“慢點,可彆灑了”。這可是她的活兒,被這混世小魔王給搶了。
聽到貓這個詞,謝錦寧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到底忘了什麼呢?
而此時,千裡之外,一個四麵被斷崖環繞的小山莊中。
破舊的小木屋裡。
一個衣衫襤褸、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幾處傷痕、容貌冰雪可愛的小男孩,似乎被夢魘住了。
睡得十分不安穩,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像是想抓住什麼。
呼吸急促,嘴裡帶著微微的哭腔喊著:“小貓,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