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齊王在下朝的路上,被人套了麻袋,狠狠打了一頓,出手之人下手極重,直接打斷了齊王兩根肋骨和右腿。
聽那條街的住戶說,那天傍晚隔了老遠,都能聽到齊王的慘叫。
齊王讓人抬著他進宮,到皇帝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告狀,請皇帝為他做主。
皇帝看到他的慘狀,卻鬆了口氣。
這次他默許齊王親衛頂了罪,心中卻著實擔憂定南王記恨在心。
而今,齊王被打成這個慘樣,腿都被打斷了,定南王也算出了口惡氣,這事該揭過了吧?
有仇當場報了,比默默記恨在心,暗中伺機陰你一下大的,要讓人放心多了。
然而皇帝低估了定南王的護女之心。
惹誰,也不能惹平安郡主,否則定南王真的會不管不顧,和你硬剛到底,哪怕是皇帝的麵子,在他的愛女之心麵前,都不管用了。
在結案的第二天,定南王就在朝堂上上書,直言要辭去大胤兵馬大元帥和南方鎮守使兩職。
一時滿朝皆驚,皇帝當場失態。
“正卿,你不當這兵馬大元帥,大胤千千萬萬百姓,誰來守護?”
“是啊,王爺您撂挑子不乾了,我們怎麼辦啊?”
“定南王,大胤不能沒有您啊。”
……
皇帝和群臣紛紛勸慰,就連一向和定南王不對付的文丞相,都開了口。
定南王卻堅定道:“臣連自己唯一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如何還能守好疆土,護好百姓?”
“臣保護千千萬萬人的家,可是臣的家誰來保護?八年前,臣已家破人亡,如今臣更是連唯一的小女兒,也護不住,臣愧為人父,更不配守護一方。”
定南王說完,當朝留下帥印和鎮守使印,決然而去。
滿朝嘩然,如聞噩耗,如喪考妣。
二十年前大胤被外虜□□的恐懼還留在眾人心中沒有褪去。
是定南王投筆從戎,崛起於軍中,一步步驅逐外虜,光複河山,震懾四鄰,讓大胤不再任人欺淩。
而今,大胤依舊強鄰在側,他們不敢侵犯大胤,是因為定南王一直在那裡。
如果他們知道定南王辭官了,大胤會麵臨什麼樣的局麵可想而知。
一時朝野皆恐慌、焦慮起來。
連皇帝都慌了。
這個消息在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盛京。
恐慌像野草一樣迅速蔓延。
定南王要辭去大胤兵馬大元帥一職,這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事了。
為了阻止這個可怕的結果,所有人開始行動起來。
第一天,盛京城數以萬計的百姓,坐在宣武門前請願,請求嚴懲齊王,還定南王府一個公道。
第二天,一眾學子在宣武門前靜坐請願,同樣請求嚴懲齊王。
第三天,文武百官請願……
第四天,盛京城全體將士請願,連羽林軍都上場了……
……
齊王府中。
被打斷了肋骨和右腿骨,身上纏滿包紮傷口的白布的齊王,抱頭縮在床上瑟瑟發抖,怕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他的府外,被憤怒的百姓、軍士、官員圍困,根本就出不了門。
他沒想到,不過是一次簡單的刺殺,也沒有得逞,會引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不該去惹他的。
這個時候他才深深後悔起來。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次他真的難以善了了。
他仿佛看到了定南王在冷笑著對他說:“你以為你被打個半死,這件事就此揭過了嗎?”
而皇帝,也第一次知道被觸及逆鱗的定南王,完全不再顧及任何事的定南王是何等的可怕,露出他強勢的不容糊弄的一麵,展露出了他該死的的可怕的影響力。
這個就是他忌憚定南王的原因。
皇帝當晚微服去了定南王府。
“正卿,我們是多年的忘年之交,是肝膽相照的朋友,我甚至多次想,如果你是我的兒子,那該多好?正卿,朝我看,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皇帝拍著定南王的肩,對定南王甚至沒有用朕,而是用我。
定南王卻堅定道:“皇上,暖暖是臣的底線,任何人想動她,都要從臣的屍體上踏過去。”
“皇上能保證,齊王不會再對暖暖出手嗎?”
皇帝默然無語。
“八年前臣退讓了,如今再退,臣已是無路可退。”定南王道。
皇帝麵容一下子蒼老了很多,離開定南王府時的背影,甚至顯得有些傴僂。
定南王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傷感,然而,絕不退讓。
第二天,皇帝當朝宣布,將“齊王”降級為“齊郡王”,封地隻留下齊城。
傷還沒有養好的齊王,就被責令離京就藩。
從此“無召不得入京”。
齊王氣得砸爛了府中所有的茶具,傷勢因為氣怒變得更嚴重了。
這場鬥爭,以定南王父女勝利告一段落。
在一個秋風蕭瑟的天氣,定南王和謝錦寧目送帶傷的齊郡王,攜著郡王府一乾人等,黯然離開了盛京。
如無意外,變成“齊郡王”的齊王,從此再無繼承大統的資格了。
平日和他走得近的朝臣,竟無一人來相送。
定南王也重新接回了兵馬大元帥和南方鎮守使的職務。
帶著謝錦寧即日趕赴南疆。
謝錦寧本想在走之前見一麵姬少白,然而姬少白在一個月前,就被皇帝派出去當欽差大臣,查江南巡鹽禦史官商勾結貪腐一案,歸期不定。
而謝錦寧,這時收到了來自阿藥他們的信。
阿澈被人劫走了。
劫走他的人,是用毒高手,悄無聲息放倒了他們所有人。
謝錦寧在信上看到這個消息之後,將自己關在房中,雙手抱膝,頭放在膝蓋上,半天沒有動。
阿澈的腿,還沒有完全好,阿澈的眼睛,還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像,耳朵,剛剛能聽到模糊的聲音。
他又聾又啞又瞎又瘸,還被慕容熙這樣居心叵測的人劫走,會發生什麼?
謝錦寧不敢想。
一想到初遇阿澈的情形,謝錦寧內心就忍不住顫栗。
然而,她隻允許自己難過一個時辰。
因為難過,從來都是最無用的東西。
她需要做的是,儘一切努力,找回阿澈。
阿澈還在等著她,她不能頹廢下去。
定南王府的情報網,在之後的七年中,都堅持不懈地重金尋找一個叫“阿澈”的男孩以及慕容熙的下落。
然而七年之中,阿澈的消息,杳無音訊,慕容熙的下落,也如石沉大海。
※※※
等阿藥他們回盛京會和之後。
謝錦寧跟著定南王一起動身,去南疆。
阿藥很愧疚,向謝錦寧負荊請罪。
謝錦寧出言安慰:“不關你的事,是慕容熙太狡猾,用毒的手段深不可測,防不勝防。”
阿藥愧疚之下,越發用心鑽研醫術和用毒之術。
在回南疆的路上,經過一個叫墨石鎮的小鎮時,輪回珠突然發光。
謝錦寧帶著阿獅、阿虎,沿著輪回珠指引的方向走過去,看到一群大孩子,在打一個小乞丐。
那小乞丐懷中抱著一塊漆黑的疙瘩,那些孩子好奇,想搶過來看看,小乞丐不肯,雙方打了起來。
那小乞丐雖然瘦骨嶙峋,小小一隻,且隻有一個人,但打起架來,居然有股不要命的狠勁。
手中的那塊黑疙瘩,抓著領頭的那個大孩子的頭死命地砸,砸得那個領頭的孩子,頭破血流,全然不管打到他自己身上的雨點般的拳頭。
一群大孩子都被他的狠勁嚇壞了。
一哄而散。
那個領頭的大孩子,也嚇得屁滾尿流地,掙紮著起來跑了。
那個小乞丐也是鼻青臉腫,額頭鮮血直流,抱著那塊黑疙瘩,一屁股靠坐在牆邊,不動了。
謝錦寧看著他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一顆心莫名的被觸動,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