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2 / 2)

每次和謝湛獨處,謝錦寧都覺得這不是一個架空的世界,而是一個玄幻的世界。

但明明除了謝湛之外,其他人都挺科學的。

不過謝湛雖然武力值爆表,但在人情世故,和生活常識方麵,卻超級迷糊。

尤其,這貨是個慘絕人寰的路癡。

半年前,謝錦寧外出辦事,不帶他。

結果他偷偷跟上去,迷路了,最後居然被黑心人販子拐帶出幾千裡,賣進了小倌院。

還好他一身硬功夫,在意識到不對勁之後,硬打出了小倌院。

那小倌院被他掀得人仰馬翻,嚇得關門一個月,最後,又在定南王府的打壓下徹底關了門。

找不到回家的路,無助的小夥隻好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呆了一個月,渴了喝溪水,餓了摘山間野果,吃山上打來的野味。

而這一個月裡,定南王府和南方鎮守府的尋人啟事貼遍了七國。

重金懸賞,派出無數人馬,最後終於在那座不知名的山上找到了迷路的謝湛。

而迷糊的謝湛在見到尋來的謝錦寧的那一刻,激動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撲到謝錦寧懷裡就嚷:“阿寧,我好想念家裡的飯菜,這裡的山雞野兔,真不是人吃的……”

順便說一句,這貨還是個吃貨。

……

眾人絕倒。

謝錦寧哭笑不得。

從此以後,謝錦寧每次出門前都會與他溝通一番,如果能說服他不跟著則好,說服不了,隻能帶上他。

所以經常謝錦寧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同時,謝錦寧經過嚴肅的反思,采取了措施——給謝湛找了位老夫子,以期教會謝湛簡單的人情世故和生活常識。

找不到路,不會學著問路嗎?

居然就這麼在一座山上茹毛飲血一個月……真是夠夠的了。

卻不知這些時日謝湛學得怎麼樣了?※※※

晚春的天氣如同二八少女的心緒,陰柔多變。春寒料峭的季節裡,人的心緒也變得細膩善感起來。

謝錦寧走在通向墨閣的石徑上,兩米寬的石徑由青石板鋪就,上麵沁著薄薄的一層青苔,石徑兩旁是幽深的竹林,青翠的竹林一眼望不到儘頭,林子的地麵鋪著厚厚的一層枯竹葉,踏上去颯颯作響。

二十年前,定南王建南方鎮守府於這南疆邊境,震懾一方。

南方鎮守府占地極廣,麵積不亞於一座中等大小的城池。

從南方鎮守府建成開始,定南王就著手設計大胤的未來。

一個國家的興盛和發達,離不開人才、科技、政治和經濟。

南方鎮守府的天機閣,這些年在定南王和謝錦寧的努力下,廣羅天下奇才,各行各業,各門各類,數不勝數。

這些人才在南方鎮守府得到了充分的尊敬,他們能充分地一展所長,為大胤創造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科學技術,他們的研究成果,在南方鎮守府完善的體製下迅速地傳播開來,給大胤的子民帶來無儘的方便和好處,極大地推動了國民經濟和生產力的發展。

南方鎮守府的麒麟書院,這七年在謝錦寧的主持下,更是有聲有色。

年複一年地替大胤孕育著最傑出的年輕才俊,長期為朝廷,軍隊,各行各業輸送大批骨乾人才。

南方鎮守府的涵元閣,名下的店鋪遍布天下,滲透了大胤的絲綢,茶葉,糧食,鹽,銅鐵礦,兵器製造,航海貿易等行業。

每逢大災大旱年,南方鎮守府名下的糧鋪便開倉放糧施粥,賑災救人,並降低米價,維持各地民生和平衡。

兩年前南梁的聯合商會想趁大旱抬高米價,以期大賺一筆,結果被南方鎮守府名下的涵元閣抽絲剝繭,最後血本無歸,商會首腦氣得差點沒吐血。

每逢豐收年,南方鎮守府便廣集屯糧,以備災荒。

每次大胤與彆國征戰,南方鎮守府總會負擔軍隊一半的糧餉和武器鑄造,大大減輕了國庫和子民的負擔。

而且南方鎮守府培養的年輕才俊已經滲透到大胤政權、軍隊和經濟的中心。

大胤,實已離不開南方鎮守府,如果哪一天南方鎮守府起了變故,隻怕大胤便會起動亂。

這也是大胤皇帝為何如此看重定南王的原因之一。

定南王對大胤的貢獻,並不僅僅是在軍事方麵的。

※※※

南方鎮守府住宅區的內布局簡單而清雅。

其中以三院、五閣為主。

三院,指定南王的正一院,謝錦寧的平安苑,和謝錦寧已逝的哥哥謝錦的思錦苑,當然,思錦苑是空置的。

五閣,指秦牧的鎮北閣,謝湛的墨閣,洛君的洛神閣,李麒的濟世閣,阿澈的澈閣——雖然李麒和阿澈都不在,但謝錦寧還是為他們留了院落,想著,他們總有一天,能團聚在這裡。

各個獨立的院館樓榭之間用九曲回廊或花園連接在一起。

花園中置曲溪、書樓、劍台、琴亭、澗亭等,並引水至各人院落臥室階下。

謝錦寧走走停停,兩炷香的時間之後,到達了謝湛的墨閣。

這個時候,謝湛應該還在上早課。

不知學了這麼長時間,迷糊的謝湛可有些長進了?

這樣想著,謝錦寧走進了墨閣的學館。

隻聽裡麵傳來嬉鬨聲。

墨閣學館正中擺放著一張小葉紫檀木書桌,桌上一尊祥瑞獸鼎正吐著縷縷青煙,一旁的水晶沙漏正窸窸窣窣漏著細沙。

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夫子和一個眉目硬朗清俊、身姿修長秀拔的年輕男子坐在書桌前。

清晨的陽光穿過鏤空窗格射進學館內,一束束透明的光柱在空氣中懸浮著,悠悠然然,安安靜靜……

隻見鶴發童顏的老夫子搖頭晃腦地念著三字經:“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這裡介紹的是生活中的一些名物常識,有數字、三才、三光、三綱、四時、四方、五行、五常、六穀、六畜、七情、八音、九族、十義,方方麵麵,一應俱全,而且簡單明了……”

夫子一邊酹須一邊念叨,神情認真專注,極為儘職。

而唯一的學生謝湛一雙眼珠子卻骨碌骨碌亂轉,不時瞪著窗台上偶爾駐足的小鳥,直瞪到小鳥嚇得撲棱一聲飛走。

他又無聊地用目光去捕捉鏤空窗格射進的光暈,就是不肯將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書上。

他坐姿也極不老實,一會兒將雙臂枕在頭下仰躺在靠背椅上,翹著二郎腿一閃一閃,斜眼去睨桌上的沙漏,一時又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用手摳著檀木桌,原本平整的桌麵都被他摳出了雞蛋大個坑。

那夫子顯然是見慣了這年輕公子吊兒郎當的樣子,隻是拿他無法,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直心疼這價值百金的小葉紫檀木。繼續念叨他的三字經!

哎!這樣的學生,都半年了,簡單的三字經,他仍隻會背那句“人之初,性本善”,自己的一世英名隻怕要毀在這頑劣的學生身上了,平安郡主所托,隻怕也隻能辜負了。

而謝湛這邊也好不到那裡去,隻覺那夫子的聲音嗡嗡嗡如同蒼蠅一般聒噪,嚷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卻偏生不得不忍受,這讀書對他簡直就是一種非人的折磨,最後他實在不耐煩,雙眼睜得如銅鈴般瞪著夫子,隻願這夫子像那些鳥雀一樣被他瞪走。

須知練武人的眼光不似常人,是帶著殺氣的。

尤其謝湛是真的練出了“不科學的”內氣,他朝夫子一瞪,夫子頓時感覺臉上如被尖針狠狠地刺,痛不可當。

夫子隻覺忍無可忍,豁然站起。“啪”的一聲將書拍在桌上,清瘦的臉部肌肉一抖一抖,兩個鼻孔出氣多,進氣少,兩撇白胡子氣得一翹一翹,乾瘦的手指指著謝湛顫巍巍:“你,你……”

“嘿嘿!老頭,彆激動,來,來,喝口水,我看你也累了,我們今天就到這兒怎麼樣?……”謝湛一反剛才的無精打采,豁然站起,嬉笑著殷勤地替夫子端過桌上的茶水,還一邊拍著夫子的背替他順氣。

夫子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推過謝湛的手,狠狠道:“今天不把這一節背完,你不用做彆的了。”

謝湛唰的一下變臉了,將茶水往桌上一頓,道:“那不行,我還要去練劍呢!”

夫子拿起書往桌上狠狠一拍:“你忘了平安郡主的話?現在以念書為主,每天花多長時間念書,要聽我的。”

一想起謝錦寧的話,謝湛怔了一下,撲通一下,一聲哀嚎,又沒精打采地歪回了椅子上。

哎!誰叫阿寧發了話呢!他不想阿寧不高興啊。

夫子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繼續他的三字經。直搖頭,心裡直歎,也隻能拿平安郡主的話來壓壓他,這個愣頭青誰的話也聽不進,唯把謝錦寧的話奉為聖旨。

謝湛頹廢地杵著頭。

耳邊,夫子在滔滔不絕喋喋不休地聒噪,而他注視著夫子嘴邊的兩撇胡須隨著夫子說話一抖一抖又一抖,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扯一扯。

夫子疼得悶哼一聲,跳了起來,手中的書“啪”的一聲打在他的手上。

謝湛彆過頭嘟囔了一聲:“小氣!”

心裡又想,我為什麼沒有呢?好像阿寧也沒有啊。

貌似,他見過的人中,隻有夫子有啊?

為什麼呢?正稀裡糊塗地神遊天外,夫子又是啪的一聲,書卷拍在他的頭上,嗬斥道:“聽講!”

這下謝湛有些生氣了,直起身,嚷嚷道:“喂!老頭,你不要太過分,我的頭隻有阿寧拍得,你憑什麼拍我頭?”

“就憑我是夫子!尊師重道你懂不懂?”

“你是夫子也不能拍我頭!”謝湛氣哼哼,他的頭,一向隻有謝錦寧能拍。

“坐下聽講,現在是上課時間!”夫子眯起眼睛,不再理會這個愣小子的胡鬨。

謝湛瞪了夫子一眼,夫子隻覺眼前一花,謝湛人不見了。

“咦!人呢?”夫子左顧右盼,隻見頭頂上忽然掀起一陣灰塵,滾滾落在自己的發上,肩上,衣上,眼睛上。

“咳,咳……”夫子嗆得咳嗽流眼淚。

驀然抬頭,隻見謝湛翹著二郎腿坐在房梁上。

“你……你給我下來!”夫子咳嗽著。

“偏不!”

“你……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忘了平安郡主的話了?”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為什麼是我下來,你也可以上來給我上課嘛!再說,你在下麵講,我坐在上麵一樣聽得見你講課啊!”謝湛嬉笑著,用衣袖將房梁上更多的積年塵埃掃向夫子,一時間屋子裡灰塵漫漫。

“你……”夫子氣得直跳腳,吹胡子瞪眼,臉都變了色,“你下不下來”

“就不!偏不!有本事你上來呀!”謝湛雙手悠閒地在胸前交叉,俯視著夫子。

氣死你,嘻嘻!

“好……你好得很!……”夫子氣得直咳嗽,就是拿謝湛無法,一氣之下本想摔門而出,可想到謝錦寧的托付,生生忍住了,隻得負著手氣哼哼的在學館裡踱來踱去。

謝湛眯著眼睛,得意地坐在房梁上。雙手交叉胸前,晃蕩著腿,享受地聽著夫子氣哼哼的聲音。

這夫子,平時把他整得夠嗆,他老早就想出一口氣了。

可是突然,夫子氣哼哼的聲音沒了。

學館變得極靜,靜得可聽見窗外鳥兒嬌滴啼轉。這不尋常的寂靜中,含了一種森然的怒氣。

謝湛驚訝地低頭去看,頓時嬉笑的表情凝固了,全身僵硬,如遭電擊。

隻見門口處,一抹嫩黃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那裡,清晨的陽光淡淡的光暈撒在她身上,

她清麗的麵容沉靜如水,清淩淩的眸子此時正看著房梁上的謝湛,似笑非笑。

這笑,讓謝湛全身冰涼,發抖,臉上變了色,既驚且懊悔。

他急忙跳下房梁,一步一步極慢地磨蹭著向謝錦寧蹭去,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氣餒地低著頭,伸手可憐兮兮小心翼翼地去扯謝錦寧的衣袖,嘴裡嚅囁著“阿……阿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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