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原主宋鶴的全部記憶,顧琮當然知道該如何穿衣束發。
可身為一隻肥啾,他卻不該知道這麼多。
昨晚依偎在席冶身旁睡著時是深夜,再睜眼已是晌午,此刻,外麵的天仍然很亮,青年的影子斜斜打在門上,隨性,懶散,卻一直沒離開,透出股難得的耐心來。
“看來是不需要。”就在顧琮準備開口回話的前一秒,被他注視著的影子忽地變小,席冶直起身,淡淡:“離太陽下山還早,你慢慢穿。”
噌地,下線許久的1101再次詐屍:【欲擒故縱!套路深!】這人擺明是掐準時機逗小孩玩,釣來釣去累不累?
可話說回來,星見草、白雀、“宋鶴”,種種馬甲背後,居然真的是顧琮,天知道它看到某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時,到底有多震驚,甚至忘了八卦。
仿佛要一口氣把先前沒說的話都補回來,1101一疊聲:【所以這個世界顧琮還在?穿越?重生?你們早就認識?……不對啊,我完全沒檢測到他的靈魂波動。】
【而且,】聯想到原著中的結局,它音量漸低,【如果顧琮是宋鶴,那是他……】背叛了你嗎?
隨意找了個陰涼處坐好,席冶抬起指尖,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原著是原著。】
【我相信他。】
1101:【哪怕結局是你親眼所見?】
席冶:【哪怕結局是我親眼所見。】
【這一點都不像你,】1101嘀嘀咕咕,沒一會兒,又自己否認,【不不不,這樣反而更像你。】
至情至性。
看似複雜,實則簡單到極點。
略顯遺憾地,它歎:【我還以為你會心存芥蒂,演他幾十集虐戀情深的偶像劇。】畢竟,在席冶識海零星與自己共享的畫麵中,男配宋鶴——或者說顧琮,當真結結實實刺過宿主一劍,傷得對方鮮血淋漓。
似有若無的眩暈感來襲,席冶微微合眼,自嘲般,勾唇:【沒辦法,就當我是戀愛腦吧。】
1101卻明白,對方比任何人都清醒。
正因為清楚記著顧琮的好,記著顧琮的本性,席冶才願意、才敢去質疑,質疑早早發生過,被白紙黑字寫就的命運。
“嘶。”
同一時刻,顧琮在臥房裡扯了頭發。
剛剛他借著席冶的眼睛確認過,這具新身體,臉雖然是他的臉,頭發卻比現代更長,顧琮本打算模仿白雀初次做人的笨手笨腳,現在,不用模仿,完全是本色出演。
【他就一點都沒懷疑嗎?】望著花盆裡安然睡去的白雀,0028疑惑,總覺得這反派的智商忽高忽低。
一體雙魂的例子確實存在,但偏偏發生在一隻鳥,還恰巧是自己養的鳥的身上,對方居然接受得如此平靜。
【或許不是他沒懷疑,】徹底放棄玉冠改用係帶,顧琮認真,【而是他不在意。】
白雀到底是人是鳥,是原住民宋鶴,還是他這個外來者,背後又有什麼陰謀算計,對方統統不在意。
在席冶眼裡,白雀就隻是白雀。
這是強大帶來的自信,同時也因為,席冶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
捕捉到宿主心聲的0028:簡單?
……他們對簡單的理解可能存在著偏差。
或許是錯覺,時辰漸晚,小院裡愈發安靜,等顧琮艱難化理論為實踐,收拾好自己,被他和係統討論的主角,已然躲去池塘邊的樹蔭下,閉眼倚著搖椅,好似倦極了。
席冶皮膚白,此刻更甚,幾乎和衣服融為一體,像山巔的新雪,太陽曬曬就化了,0028倒是沒什麼浪漫細胞,直言道:【失血過多。】
昨夜它醒著,山洞裡到底是什麼情況,0028再清楚不過,沒碰到動脈,卻架不住反複割,更何況修真界還有精血一說。
約莫是變作傀儡的緣故,在青年精神放鬆的情況下,顧琮可以輕易看清那些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的細線,以席冶為圓心,散落在地,織就一張隱形的網,無聲潛伏,似乎連風都能束縛。
但這些儡絲,大多沒有歸處,延展到邊緣,便長短不一地斷掉,唯有一根,不住向前、向前,再向上,最終落在顧琮右手的小指上。
這是顧琮第一次親眼見到自己和席冶的聯係,明明隔著十幾步的距離,偏好似近在咫尺,既疏遠又密切。
原本他一直很自在,此刻卻有些束手束腳,一動不動,站在門邊,生怕把對方吵醒。0028理智吐槽:【……說的好像你剛剛很安靜一樣。】
倘若牽連的絲線真能讓席冶感受到傀儡的任何風吹草動,顧琮試著穿衣服綁頭發的各種動作,根本不可能讓對方消停。
【儘管我判斷此時的他依舊能單手撂翻一百個你,】主線順利推進,0028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要是不放心,就過去吧。】
眼巴巴站在遠處瞧,多少顯得可憐兮兮,忒跌份。
顧琮的確擔心席冶。
他對修真界的所有了解,皆來自於原著和宋鶴,那些冷冰冰的描述和強加給他的情感,遠不如這段時間與席冶的相處來得真實。
“唰。”前腳剛踏進席冶危機四伏的“領地”,未等顧琮按照提前規劃好的路線繞過障礙,他身邊的儡絲就摩西分海般,主動避讓,待他走過,又重新合攏,變回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