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說笑了,修真界重名也是常有的事,”太過理性,林玄直接把席冶的說辭當做玩笑,反而沒受任何影響,“沈道友師從無量劍派,近來各大宗門皆聚於此,前輩若想討個公道,正是好時機。”
儘管早早便知曉這個消息,席冶仍禮貌頷首:“多謝。”
“前輩可看出這馬家村有什麼邪祟妖魔?”見席冶這般好說話,林瑤的膽子更大了些,“我尋了許久,也沒尋到蹤跡。”
“若你在說沈清疏尋的妖邪,那大抵是我,”坦蕩地,席冶應,“先前留下一道機緣,差點害了幼童性命。”
順著青年的目光朝外看,林瑤總算注意到某個遠遠站在角落的男孩,定睛一瞧,不就是昨天被沈清疏問來問去的什麼石頭?
那孩子明顯認識席冶,乍然被一大群人盯住,也沒露怯,而是規規矩矩叫了聲:“席先生。”
——相比對沈清疏的態度,可謂天壤之彆。
寒暄的耐性即將告罄,台階鋪好,席冶也順勢擺脫了林瑤一行人。
顧琮則用空著的手摸了摸馬石頭的腦袋:“數你機靈。”全然忘記自己昨夜還吃過人家的飛醋。
敏銳察覺到席先生和顧阿兄之間的氣場要比往日更親近,馬石頭不明所以,隻道:“席先生受了傷,該好好休息。”
“無妨,”搖搖頭,席冶垂眸,問,“反倒是你,打算如何?”
與他這個反派有了實打實的牽扯,劇情走到結局前,馬石頭、乃至整個馬家村,怕是都不得安生。
換做平常,這問題,馬石頭想都不用想,厚著臉皮,也要討些修仙的門道。
可經過昨晚,他發現,所謂的仙長,發起怒動起火來,和普通人亦沒什麼兩樣,無端端認為他是魔,還要砍他的胳膊。
他讀書少,卻知道俗世裡好歹講些王法,但這修真界,竟更像野獸集聚的叢林,將弱肉強食展現得淋漓儘致。
多年心願一朝動搖,馬石頭突然有些畏懼。
任由男孩兀自陷入糾結,席冶並未提點,更未催促:
修真一途本就如逆水行舟,幻想移山填海人前顯聖、從而拜入宗門者不知凡幾,真正能堅持下來的又有幾個?
“若想治病救人,我可以送你去城裡學醫。”路至儘頭,席冶輕聲。
“我明日一早會再來。”
馬石頭重重地嗯了一聲。
素來外向的顧琮這次卻沒插話,隻靜靜陪在席冶身側,等男孩照例背著竹簍上山采藥、白衣青年略顯疑惑地望過來,他才勾唇:“沒什麼。”
就是再一次確認,席冶是個很溫柔的人。
哪怕頂著異仙反派的頭銜,瞧著冷冰冰,真正相處下來,偏見也會消失。
唯獨一件事,他不吐不快:“宋鶴,怎麼就成了先生的道侶?”
“除開神魂相連的道侶,還有什麼值得異仙下山?”故意裝作沒聽懂對方的話,席冶悠悠解釋,“被愛感化,多好的劇本。”
顧琮悶悶:“……我定要將那具身體搶回來。”
總不能讓一個失去元神的軀殼,平白占了席冶道侶的位置。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正如馬石頭隱約窺見的一角,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修真界和俗世相通之處甚廣,沒幾日,“無量劍派沈清疏與散修秦寂賊喊捉賊、謀害宋鶴,引得後者道侶找上門來”的八卦,就傳遍了各大宗門。
“荒謬,荒謬,”須發皆白,無量劍派老宗主抬手,捋捋胡子,搖頭,“清疏一向與宋小友交好,怎會做出這般背信棄義之事?”
“知人知麵不知心。”最疼愛的獨子失蹤數月有餘,宋家家主心裡憋著火,說起話來亦夾槍帶棒。
一旁的粉衫少女沒忍住替自家師兄辯駁:“既如此,敢問宋前輩,宋鶴可當真有了道侶?”
宋家家主一時啞然。
“我就說,宋鶴喜歡的分明是……”
“瑤兒!”及時打斷粉衣少女的說辭,同為兩人師尊的老宗主神色一肅,認真,“這傳言來得蹊蹺,那人又頂著異仙席冶的名號,流雲山異動,趁著諸位道友皆聚於此,吾等合該從長計議才是。”
流雲山雷劫壓頂,代代相傳的故事裡,都說它與飛升有關,是故,修為越高者,對其便越是關心。
但還未等其他各宗各派的話事人表態,門外一個束著太極髻的道童,忽地跌跌撞撞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人!有人繞過了護山大陣!打上昊然峰來!”
昊然峰,正是無量劍派主殿所在。
“轟隆——”
恍若在應和那小道童的失態,刹那間,地動山搖,老宗主頭頂更是乾脆被劈出個大洞,隱隱可見一白衣人,禦風而立,音色清越,偏如驚雷,貫徹雲霄:
“沈清疏。”
“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