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人。
委實丟人。
眾目睽睽下,無量劍派的臉麵簡直像被按在地上摩擦。
是可忍孰不可忍,粉衣少女第一時間便想站出來替自家師兄撐腰,可光是青年口中的六個字,就震得她頭暈眼花,扶著劍才沒摔。
沈清疏前幾日受了傷,回山休養,這事旁人不知,老宗主卻清楚,然而,隨隨便便把自己的徒兒交出去,絕非正道魁首該有的做派。
身為世間屈指可數的渡劫大能之一,老宗主所代表的,更多是一種威懾,一個符號,已然許久沒出過手。
唯獨這次,白衣青年所帶來的威壓,竟讓他藏於識海蘊養的本命劍興奮嗡鳴,不受控製地衝出眉心,立於身前。
一高一低,氣機牽引,天地變色。
1101緊張兮兮:【能行嗎?這裡可是沈清疏的主場。】況且自家宿主還受著傷,寵男朋友也要有底線好嗎?
席冶卻沒應係統的話。
類似的情形,於昔日的他而言,就如吃飯喝水般平常,為主角運轉的故事裡,無數次交鋒,又怎會都等反派準備好?
“嗤啦——”
頭頂天空隱隱閃爍著電弧般的金光,想來是無量劍派弟子,終於後知後覺動用了護山大陣,護山大陣集各峰靈脈之力,彙天地造化,傳承千年,絕非人力能夠匹敵,擔心自家徒兒當真做錯了什麼,老宗主氣沉丹田:“這位道友……”
哢嚓。
回應他的是數道齊發的儡絲,生生將金光流轉的屏障,摧枯拉朽,扯下一大塊。
一切有形無形之物,在被那細長白線觸碰到的瞬間,不管甘願與否,都要乖乖接受青年的束縛,任青年操縱。
隨意地,席冶動動手指,將壓縮大量靈力的屏障碎片,甩向一個還算順眼的山頭。
砰。
恍若炸開一朵巨大的煙花,他笑著低眸:“你說什麼?”
唰地,數百柄靈劍同時對準了他。
有老宗主的,也有門中弟子的,圍觀者尚未辨清局勢,不敢隨意加入戰場,但饒是如此,這同氣連枝的數百道劍意,也顯得半空中的青年勢單力薄。
躲在殿前廣場角落的馬石頭有些心焦。
他到底沒有直接放棄執著多年的願望,而是央著席先生帶上自己,仔細瞧一瞧這修真界究竟是什麼樣。
然而,眼前這陣仗,委實太大了些,莫說俗世孩童,在場修士也未見過,飛快鬆開顧琮衣袖,馬石頭剛想說自己不用保護,便聽得頭頂幾聲長嘯。
“吼!”
無量劍派破了個大洞的護山陣法,仿佛正連接著什麼奇詭的異空間,白衣青年食指一勾一拉,便有濃鬱的黑影被牽引,你爭我趕,從中擠出。
怒目利爪,身長若蛇。
乍一瞧,那大抵是幾條龍。
偏偏包裹著它們的雲霧,深沉如夜色,比起書中描寫的祥瑞,它們更像桀驁難馴的惡蛟,猙獰恐怖,張牙舞爪,尾巴一甩,便將刺向席冶的靈劍儘數掃落。
而造成這般景象的青年,不過是輕輕動了動左手。
因得日光的折射,眾人可以清晰看見青年指間那如同項圈般束縛著惡蛟的儡絲,細若遊絲,似天羅地網。
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馬石頭小聲:“席先生……還養龍?”
同樣被嚇了一跳的顧琮:……
仔細回憶過流雲山上那間簡陋至極的小院,他不確定道:“應該隻是池塘裡的幾條魚吧?”
否則,這等要住在水裡的寵物還能往哪兒藏?
馬石頭望向顧琮胸口的眼神一下子晶亮:
魚都能變龍,那白雀呢?
總是忘記自己懷裡揣著個毛團子,顧琮很想告訴對方,某隻膽子小的鳥,早在他們上山時就被嚇暈了,沒法壓軸出場逞威風。
可最後,他終是選擇保護小孩子的夢,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
下一秒,似是劇情聽到了他的謊言召喚,凜凜劍光來襲,顧琮當即抱起馬石頭,躲都沒躲,任由自己被刺中。
“當啷。”
意料之中地,長劍折斷,也因此,引來大半修士注目。
日夜帶在身邊的魂燈倏地燃起大朵火花,於芥子空間瘋狂震動,宋家主瞧著少年那張陌生的臉,試探地伸手:“……鶴兒?”
——旁邊那黑黑瘦瘦的小孩又是誰?總不會是他的孫子吧?
與此同時,隻這麼兩句話的功夫,須發皆白的老宗主便已提劍,飛身上前,與那白衣青年纏鬥在一處。
劍氣四溢,狂風漫卷,天上打得日月無光,地上卻是一片大眼瞪小眼的認親景象,隨手招來一條差點飛向其他山頭的惡蛟,顧琮放下馬石頭,讓它一圈圈繞起,護住男孩,這才學著宋鶴往日的習慣,躬身應和:“父親。”
宋家主覺得自己的血壓有點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