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連外套都忘了穿。
陌生而柔軟的情緒如暖流,麻酥酥地湧進四肢百骸,顧琮聽到0028在識海裡老父親般碎碎念:【知道你強,但彆總選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行不行?】
【還有,被一個十八歲的小鬼撩到失神,建議你回去以後就答應攻略組的邀請,好好見見世麵。】
顧琮低低:【他是無心的。】
那些充滿目的性的套路怎麼能比?
0028:……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剛剛的氣氛很不對勁!哪裡像恐怖副本裡會發生的情節?
樓上一人一係統在鬥嘴,樓下,席冶正忙著找紙杯倒水。
懷中抱貓的店主就坐在櫃台後,僅剩一隻的眼睛,直勾勾望著少年,小幅度轉動的眼球,證明她非常清醒。
這旅館太破舊,客房連個能燒水的壺都沒有,幸而席冶吃早餐時,瞥見一樓角落立著個老式飲水機,下來一瞧,竟真能用。
見識過小鎮裡真正的鬼怪,席冶能明顯感覺到,這位店主老婆婆,和迪斯、乃至所有居民都不一樣。
可他此刻滿心裝著男人的傷,生怕自己下樓倒個水的功夫,對方又出什麼意外,再好玩的事兒也要往後推。
很奇怪。
他分明不覺得人類弱小,卻獨獨認為,“蔣川”需要照顧。
“咕嘟。”
白霧嫋嫋,剛燒開的水很燙,哪怕隔著紙杯,仍然熱得厲害,對於席冶而言,它所帶來的疼痛,堪稱微乎其微。
但當他想起樓上的傷員時,按住熱水鍵的指尖卻不受控地停住,默默換邊,朝裡麵兌了些冷水:
他不怕疼。
蔣川卻應該是怕的。
想了想,席冶又給櫃台後的婆婆也倒了一杯:“謝謝你的水。”
約莫沒料到他會來主動搭話,店主圓溜溜的眼球飛快轉動幾下,與旁邊空蕩蕩的黑洞相對比,格外駭人。
席冶卻半點也沒怕,輕輕將紙杯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被吃掉總比被利用好,”沒頭沒尾地,在少年的背影即將消失時,獨眼老太摸了摸自己懷裡的貓,道,“您覺得呢?”
吃掉和利用,玩家的屍體嗎?
雙腳踏在台階上,席冶思索:“我覺得,活著最好。”
對於自己家是亂葬崗這件事,光是聽著,他就很討厭。
“是啊,活著最好,所以我還活著,”自言自語般,店主喃喃,“希望有一天,我還能……”
後麵的話席冶沒聽清,他急著回房,除開208,被迪斯觸碰的門都大開著,路過的黑發少年無聲將兩位女生的房門關好,卻沒管李傑。
他的禮貌,隻留給值得的人。
趁席冶下樓的空檔,顧琮跟0028換了些綁著繃帶也能用的傷藥,等少年帶水回來時,他的氣色已然紅潤許多,肩膀上那朵被係得工工整整的蝴蝶結,卻仍如原樣,好端端立著。
對席冶而言寬鬆過頭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倒是正好,半遮半露,敞著胸膛,透出股獨屬於成熟男人的、平日難見的野性。
下意識瞄了眼對方硬邦邦的腹肌,還有漸漸沒進腰帶的人魚線,席冶放下紙杯,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很平坦。
沒有贅肉,但也沒有更多。
顧琮卻誤解了對方的意思,以為少年是糾結明早襯衫複原該怎麼辦,主動抬起腕表,他給了席冶一個台階:“襯衫,洗過的,你先換上。”
柔軟舒適的布料輕飄飄落進席冶手裡。
不是很新,帶著淡淡的皂角味,出於無法言明的私心,說這話時,顧琮動用的是快穿係統的倉庫,而非遊戲。
席冶則完全忘了這茬,他一貫直來直去,從未刻意掩藏過自己的身份,被男人這麼一提,才驚覺自己差點露餡。
相當配合地,他捧著新襯衫,神色鎮定地囑咐顧琮記得喝水,這才幽幽去了浴室。
窸窸窣窣。
房門合了又開。
一顆發質細軟的小腦袋探出來:“不行。”
緊緊攥著領口的位置,席冶道:“少了枚紐扣。”
蜈蚣般猙獰的傷疤攀在他的頸間,會嚇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