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藥嗎?”
厲衡在鏡頭後麵有些尷尬地咳了一下,說:“是佛跳牆。”
“……哦,哦。”
宿白微愣愣地點了點頭,對著那灘麵目全非的佛跳牆說,“看出來了。”
厲衡:“……”你看出來個屁。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和語氣,對宿白微說:“今天要不要回來。”
“啊,”
宿白微張了張嘴,想問他“回來做什麼”,但是又怕問了以後這個話題就很難結束,於是他忍了忍,直接道,
“我有些忙。你一個人好好養傷,醫生每天都會去,我就不回……”
“回來吧。”
厲衡打斷了宿白微,再將畫麵一切,又回到自己的臉上,他笑說,
“我閒得無聊研究了一下烹飪,好不容易成功了,你來嘗嘗我的手藝。”
宿白微:“……”
手藝,是指剛才那團連顏色都很可怕的佛跳牆嗎?
氣氛尷尬地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兒,厲衡似乎有些喪氣地垂了垂眸,說:“抱歉……”
宿白微還沒見過厲衡這樣失落的樣子,就問他:“怎麼了?”
“唉。”
這一聲歎氣十分沉重,厲衡啞聲說,
“我好像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做出這種東西,你怎麼會願意吃?算了,你……你好好工作,我自己收拾收拾,一個人吃好了……”
他說完,還衝著鏡頭做出個極為勉強的笑,然後故作堅強地掛掉了電話。
係統:【演技大賞。】
厲衡:“過獎。”
另一邊的宿白微看著突然掛斷的視頻,手一抖,愣了半天,隨後反應過來:厲衡是覺得被自己嫌棄了,所以很失落?
於是他趕緊又給厲衡回撥了一個電話,不過對麵並沒有接。
宿白微覺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就算那鍋佛跳牆再不堪入目,它好歹也是厲衡辛辛苦苦自學成才的結果,他怎麼能給出那樣讓人傷心的反應呢?
想到厲衡以前氣場十足的樣子,再對比剛才在視頻裡那副臊眉耷眼的模樣,宿白微覺得自己肯定把厲衡傷透了。
於是這會兒,他又忘記了自己當初為什麼會逃出彆墅,滿腦子都想彌補自己剛才的行為,急色匆匆地叫陳昭來收拾了桌上的殘局便要走。
“宿總,您要去哪兒?我叫司機來……”
“不用。”宿白微穿上外套,抬手打斷陳昭,“你盯著點公司,有事給我電話。”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和陳昭都清楚,最近他們手上幾乎不會有什麼要緊的事。
看到宿白微這麼著急,陳昭以為他有什麼大事,也就不再攔著。
在陳昭心裡,他的老板一直都是個以工作為重的人,平日裡除了有業務需要,基本不會離開公司。
就算再給他一百個腦子,他都想不到,今天宿白微這一車直接就開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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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想讓宿白微看到你不會做飯的樣子,這樣可以反向刺激他,沒準兒他一個恨鐵不成鋼就擼袖子自己上了。但是宿主先生——】
係統有些於心不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幾道已經焦成黑殼的菜,以及那口早就沾上了黑鍋巴的不粘鍋,還有厲衡手上仍然沒有放棄的中藥版佛跳牆,說,
【你也不至於故意把每道菜都炒焦,看上去,有點浪費糧食。】
厲衡指腹上已經粘上了黑色,他抱著手臂,眼神冷肅地掃了一眼餐桌和此刻正在冒泡泡的佛跳牆,頗為陰沉地對係統一字一頓說:
“我他媽,認真做的。”
係統:【……】失策了。
它聽到厲衡的話以後,立刻態度變好了,轉移話題說:【那個……咳,那您猜,宿白微是要等工作結束才回來,還是現在就在路上了?】
厲衡沒有揭穿它拙劣的話題轉移,而是順著話說:“無所謂,隻要回來就行。”
隻要宿白微走進這個門,就成功了一半。
管他來的是早是晚。
……
儘管厲衡做好了所有的思想準備,在看到一個小時後出現在大廳裡的宿白微時,他還是愣住了。
“你——”
厲衡想說: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但為了表現出驚訝和高興的樣子,他立刻話鋒一轉,放下手裡的東西,往宿白微快步走了過去,揚著眉笑問,
“你怎麼回來了?”
“忙、忙完就回來了……”
宿白微有些愣愣地看著厲衡接過了他手裡的外套,又給他遞上了拖鞋,這種感覺有些詭異,但又讓他心跳加速。
就好像……
厲衡一直在這裡等著他,隨時都做好了準備迎接他回家。
“來,給你看。”
似乎隻是無意識的,厲衡很自然地攬上了宿白微的肩,把他帶到廚房,邀賞般指著桌上一堆肉眼已經看不出形狀的飯菜,說,
“豐不豐盛。”
“……”
一路上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的宿白微,在麵對這一切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震驚。
這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能把菜做到這地步……
不過他不想打擊厲衡,就抿了抿唇,很給麵子地點了點頭,說:“嗯,豐盛。”
厲衡自然知道自己的手藝有多麼不忍直視,但宿白微卻麵不改色心不跳,看來也是個演技高手。
他心裡憋著笑,故意端起了一盤已經焦糊的糖醋排骨,遞到宿白微麵前,問他:“你聞聞看,香不香?”
係統:【……要不你做個人吧。】
厲衡:【閉嘴。】
突然被焦味糊了一臉的宿白微看上去非常鎮定,還很認真地吸了一口,差點被嗆出眼淚,硬生生扯出個安撫的笑,說:
“……香。”
厲衡差點沒憋住笑,斂著下巴咳了一聲,再抬起頭,一臉期待的樣子,問宿白微:“你是專門回來吃我做的飯?”
“我……”
宿白微剛說了一個字,就耳尖一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這匆匆忙忙趕回來一趟,不就是為了不辜負厲衡的好意嗎?
但他又不好意思承認,所以抿著唇半天沒說話。
厲衡也不逼問,他心裡明鏡似的,這會兒嘴上占完了便宜,就欣慰地拍了拍宿白微的肩,說:
“放心,我弄了一大桌,管夠。”
宿白微:“……”
其實本來以為隻有一鍋佛跳牆的。
六菜一湯,整張桌子上,除了兩碗飯是白淨的,其他全部黑黢黢一片。
宿白微在厲衡期許的目光中先試探性地吃了一口飯。
很好,夾生的。
“來,快吃菜。”厲衡給他加了一塊排骨。
宿白微埋著頭,看著自己碗裡那塊表麵甚至已經焦到光滑的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做了個深呼吸。
從厲衡的視角看去,宿白微窄小精致的鼻尖已經滲出了汗,濃密纖長的睫毛肉眼可見地顫抖著。
吃塊肉,吃出了慷慨赴死的英勇。
宿白微心裡確實是視死如歸的——
誰也無法回答他,為什麼他會為了厲衡一個失望沮喪的眼神而失了方寸,扔下公司跑回來,吃這一桌散發著恐怖氣味的黑暗料理。
他自己也無法回答。
現在的宿白微,越是對厲衡無法拒絕,就越是清楚自己出了問題。
他試圖以這種自暴自棄的方式,逃避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於是宿白微夾著排骨,閉著眼慢騰騰地要往嘴裡塞。
他心想:毒死我算了。
結果下一刻,手裡的筷子被另一雙筷子輕輕一敲,哢噠一聲,排骨掉落在碗裡。
宿白微睜眼,看著厲衡正玩味地撐著下巴看他,緩緩收回剛才敲他筷子的那雙手。
“怎麼了?”他茫然。
厲衡沒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手裡的東西,突然蹭起身朝宿白微靠了過來。
“做什……唔!”
宿白微的兩邊臉頰陡然被厲衡掐住。
他看到厲衡在笑,那種笑帶著做了壞事得逞後的惡劣和戲謔。
隻是對視的一眼,宿白微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厲衡哪裡會不知道自己做的東西不能吃,他就是想看宿白微鬨笑話。
“讓你吃你還真吃。”
厲衡的手指輕輕掐著宿白微的臉,指腹碰到他細嫩地皮膚,像上癮般不著痕跡地揉了揉,
“……是不是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