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雲願安卻看見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然後,厲衡就對一直守在外麵的溫寫意不冷不熱地說了句:“雲願安有個孩子。”
溫寫意一驚:“你他媽在說什——”
厲衡繼續說:“是你的。”
溫寫意:“?!”
厲衡說完轉身就走,留下身後被衝擊到無法控製表情的溫寫意,和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到說不出話的雲願安。
等走到樓下,厲衡聽見來自天台的雲願安的驚聲尖叫:
“厲衡——我殺了你!”
……
雲願安和溫寫意的陳年舊事,遲早會有揭開瘡痍的一天。
厲衡這麼做,也算給他們兩人推波助瀾,製造一個解決問題的機會。
至於事情究竟會怎麼結局,那就看他們自己了。
正如雲願安和溫寫意的那筆爛賬一樣,厲衡自己也有一筆算不清算不透的賬。
回到家以後,他又像昨晚一樣,打開了電腦,麵對著那個還沒打開過的數據包,遲遲下不去手。
那張不小心偷拍到宿白微和司赫的照片,就好像給他這麼些日子的猶疑不定畫下了一個扭曲的句號。
是不在他意願範圍內,卻又不得不認清的現實。
他知道宿白微在經曆了那場身敗名裂後,就會迎來光明坦途,隻要他不出現,那麼宿白微的人生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司赫雖然在結局之外是個混蛋,但他卻陪著宿白微經曆了那段黑暗,
相比起來,厲衡覺得自己更沒資格站在宿白微身邊。
他最終沒有打開數據包,沒有去看宿白微這三年的生活,和宿白微與司赫的未來。
因為他沒有信心,自己能被宿白微原諒。
-
厲衡退圈的事還沒有正式公開,就已經有人將消息泄露出去。
這毫無疑問地在整個娛樂圈掀起了軒然大波,以至於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厲衡連門都不敢出。
這場風波直到一個月之後,鄭子騫在訪談節目中大膽示愛蕭璿,而蕭璿又在微博上更加大膽地拒絕並直接出櫃,這才算是讓熱度給替換了下去。
娛樂圈每天都有新鮮的事情發生,厲衡想,隻要他不再複出,找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待上個幾年,很快就再不會有人記得他。
包括宿白微。
就這樣,厲衡決定換個地方換個身份,從此不問過去。
他把公司給他準備好的一萬字退圈宣言給濃縮成了一句話,準備在記者會上乾淨利落地通知所有人他要走了。
而就在記者會前一天,一直不曾露過麵的林喬,卻突然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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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進去坐會兒嗎。”
林喬沒有了早些年的尖利和刻薄,說話時帶著一股被掩飾後的疲憊。
她站在門口,看見厲衡似乎不打算邀請她進去,便主動笑了笑,說:“你不好奇嗎,為什麼我會找到這裡。”
厲衡看了她一眼,慢騰騰側過身子:“進來吧。”
他第一時間確實好奇,為什麼林喬會知道這個住所。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這房子本來就是當初宿白微給他買的,那時候是為了完成任務,所以便不推拒地合同上寫了自己一個人的名字。
但後來宿白微一夜消失,彆墅裡所有東西都留下了,卻沒有找到這個房子的協議書。
當時厲衡在想會不會是宿白微拿走了,他甚至還認為也許宿白微某天會搬進去,所以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厲衡都悄悄觀望著這裡。
但是等了大半年,宿白微還是沒有出現,厲衡隻能費了些周折,把房子的歸屬重新辦理確認後,自己搬了進來。
一住就住到現在。
林喬這麼突然出現,厲衡稍稍一想就知道,或許當初拿走協議書的不是宿白微,而是林喬。
那麼她今天出現的原因也有跡可循:她也許是想從厲衡手裡搶走這套房子。
畢竟宿白微淨身出戶以後,林喬自然過得也不會太好。
在沙發上落座,厲衡沒有主動開口說話,他先給林喬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麵前,然後才慢條斯理坐了下來。
林喬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整個人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緊張感。
兩人因為不同的原因,一時之間竟然都沒有說話。
直到時鐘的指針走了幾圈,厲衡不想再和她浪費時間,便問她:
“我直說了,房子是在我名下,我也沒有要出手的想法。所以不管你今天出於什麼原因來,但想要找我拿回這套房子,是不可能的。”
他說到這裡,林喬突然吊起一口氣,想要說話。
厲衡抬手打斷,繼續說,“倘若你實在有無法解決的麻煩,我可以以我個人的名義出資幫助你。但房子的事,沒得商量。”
“你誤會了。”
林喬怕再被他打斷,一鼓作氣說道,“這房子,是他給你的,我知道。我當初確實是因為這件事和他吵過……那已經過去幾年了,現在再說也沒有意義。更何況,既然他給了你,我沒有資格來和你爭。”
“……”厲衡微微蹙起眉頭,他有些驚訝林喬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過去的林喬,強勢,跋扈,刻薄,有病態扭曲的執著想要把一切都強加在宿白微身上。
這樣的人,如今竟然會說出這番話。厲衡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事實上,我是有彆的事情想要告訴你。”
林喬說著話,手緩緩摸到包裡,在厲衡冷淡的目光中,她做了個深呼吸,這才將東西掏出來。
那是一個戒指盒。
厲衡不知想到了什麼,在那瞬間好像眼睛被刺痛。
他不太確定地問:“這是什麼。”
“當初他爺爺走得急,我一衝動就做了些傻事,最後害了自己也害了他……那件事發生後,我不僅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反而和他大吵了一架。那時候,揚揚告訴我,就算他一無所有,就算他再也不姓宿,他也從來不後悔。”
林喬說到這裡,聲音有些發顫,“他跟我說,他已經找到了願意陪著他的人,所以他什麼都不怕。那個傻孩子,把戒指擺在我麵前,那麼堅定地告訴我,他什麼都不怕……”
林喬把戒指盒推到厲衡麵前。
“但過了幾天,我再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桌上留下了這套房子的協議書,和這對戒指。我想,他應該是留給你的。隻是我那時候太憤怒,太生氣,我還沒有意識到他這一走,或許再也不會回來。所以我一氣之下,撕掉了協議書。這戒指……我原本想扔掉,但我又想看著他某天回來跟我認錯,告訴我:媽媽,我後悔了。”
“揚揚他……他很少真的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一旦認定了,卻又絕不回頭。我等了這麼多年,沒有等到他回來,反而在日複一日的自我折磨中,發現自己才是最該認錯的那個人……沒有認清現實的,從來都是我。”
厲衡聽到這裡的時候,沒有敢用手去碰那戒指盒。
就好像生怕將這份姍姍來遲的禮物碰壞了一般,隻敢反複用眼睛去確認它的存在。
他的大腦反應短暫地變得遲緩,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化林喬的話。所以他一直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聽著。
“我不知道你那時候是出於什麼原因,最後沒有出現沒有陪他……如果是過去的我來想,那答案很明顯:你不過就是為了利益,唯利是圖的人。他什麼都沒了,你自然也就不用再說那些好聽話哄他。”
“但厲衡,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卻突然變天真了。我好希望你是個好人,我希望你是揚揚口中那個給他勇氣,讓他開心的人。我今天把戒指拿給你,也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告訴你,無論你是不是個混蛋,揚揚他……都曾經認定了你。”
林喬把話說完,好像如釋重負般歎了聲氣,眼角懸而未決的眼淚沒有落下來,她抿唇笑了笑,然後站起身。
厲衡抬頭看向她,有些困惑:“你……”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你不用緊張,我真的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她說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我們都曾經對不起他。但我卻比你可憐,因為我後悔了,我想彌補。可我唯一能做的,竟然是找另一個傷害過他的人,去歸還他早就不想送出去的禮物……”
林喬前不久被診斷出罹患惡性病,需要住院治療,且很難有救治的可能。
她每天躺在病床上,不是為自己感到遺憾或難過,而是在想,如果真的藥石無醫,她能不能有機會對自己的兒子說聲對不起。
她的大半生都在試圖彌補一些遺憾,卻沒想到,最大的遺憾,是她親手把自己的兒子推開了。
——
宣布退圈的記者會在星視的傾力籌備下,聲勢浩大。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厲衡的公開退圈之舉,但還是有無數粉絲包括一直以來對厲衡恨的咬牙切齒的黑子,都在祈禱這隻是一場玩笑。
現場閃光燈不斷,星視的高層,以及經紀人都已經先落座。
厲衡是最後一個來的。
他甫一坐下,全場就一片嘩然,間或夾雜著場館外粉絲們的哭嚎和悲喊。
厲衡照著稿子毫無感情地念完了那些霍尤要求他必須要念的台詞後,有記者開始提問。
大家問他為什麼退圈,問他今後的打算,問他未來有沒有可能複出。
所有人都對厲衡很仁慈,沒有記者在這時候故意說一些帶節奏的話——因為有雲願安那邊的公關團隊把關,沒有人敢挑釁。
也因此,厲衡可以輕鬆一些應對。
隻是當一切快要臨近尾聲的時候,終究還是有個記者按捺不住內心的疑問,舉手發言道:
“厲衡先生,我想請問,您在自己最巔峰的時候就這樣說退就退,究竟是不是如那些傳聞所說,是因為隱婚?”
大家雖然表麵上都不動聲色,事實上也都想知道這個答案。畢竟,他們完全照不出其他可以用來解釋厲衡突然退圈的原因。
而公司和經紀人卻是萬萬不敢讓厲衡回答的。
因為不管他說什麼,都會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
於是霍尤抬手就要打斷。
下一刻,厲衡按住了他的胳膊,抬眼對著剛才那個提問的記者,坦蕩地回答道:“沒有結婚。”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會用冠冕堂皇的話來應付時,卻又聽見他說:“我錯過了。”
全場一片寂靜。
連霍尤都因為太震驚而忘了要阻攔。
而這時的厲衡,腦海裡浮現出無數已經在時間流逝中逐漸變得模糊的畫麵。有關於宿白微的一切以一種強勢而不容拒絕的決絕反複淹沒他的記憶。
林喬的話仍在耳邊,而不敢輕易觸摸的那對戒指,仿佛帶著三年前那個人的體溫。
雖然他知道宿白微當初給他準備這個戒指的用意,大概不是想要和他求婚,但這一刻,他仍然對著在場上百名記者,無數個攝像頭,以及正在觀看直播的人,自嘲地說了句:
“原本就差一點,我就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