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大王開口了,“乾魯兩國一向和睦,今日為魯國使臣設宴,當喜慶才是。”
爭論聲這才停了下來。
魯國畢竟還想著周轉武器鎧甲,也沒再開口。
安排的歌舞終於上來了,編鐘,笙缶的聲音響起,清脆悅耳。
不知道多少人鬆了一口氣。
大乾這邊這次占了這麼大便宜,免了有人要上前敬酒的。
魯國的人雖然麵色都不怎麼好看,但也是一杯杯喝下。
都是些天性狡詐之輩,估計現在是生死敵人,這酒都得坐一起喝下去。
陳柏卻不怎麼開心了,因為魯國的人不爭論了,眼睛又開始綠油油地往他們這邊瞪了。
左丘眼睛一動,開口道,“這次我等前來,除了想用《魯公秘錄》換取一些武器鎧甲,我國大王還準備了一件重禮獻上。”
《魯公秘錄》已經是了不得的重器,都肯拿出來,現在還準備了重禮,看來魯國和巴國之戰的情況怕是不容樂觀了。
不過也對,《魯公秘錄》再重要,要是都國破家亡了,又有何意義。
魯國使臣一方,有人持一盒子上前。
左丘將盒子打開,取出一劍,“此劍乃絕世之劍,名魚腸。”
聲音一落,殿中人就滿是驚訝,“可是越國鑄劍名匠歐冶子所鑄的那柄魚腸?”
“正是。”
陳柏也有些驚訝,竟然是魚腸劍,無論是《史記·刺客列傳》還是《越絕書外傳記寶劍》,都有這柄絕世寶劍的記載。
在這個時代來說,這劍當得上一聲冠絕當世,鋒不可擋了。
左丘話風一轉,“不過,左丘聽聞大乾劍士勇冠諸國,若想取此劍,還需大乾派一劍士,勝了我魯國劍士才行。”
說完將手上的劍交給他身後一劍士打扮之人,“這是我魯國劍士岑縉,此次由他持魚腸比試,也讓各位看一看魚腸之利。”
眾人:“……”
哪有送禮還先比試的。
一把絕世好劍,雖然稀罕,但大乾也未必看得上眼,但對方用這劍士比鬥為由,卻是不得不接受了,因為……大乾劍士,名滿諸國,容不得任何人小覷。
商望舒開口了,“我刑部有一劍士名聶祉,使得一手好劍,與貴國這位劍士年齡相仿,倒是可以公平一比。”
比武助興本也平常,估計也就陳柏看得特彆有意思。
這聶祉看著有些麵熟,他學舍有一學生,拔得一手好罐,好像有個哥哥的名字就叫聶祉。
劍士比鬥,凶險異常,就比如現在場上兩人,你來我往,看著著實驚人。
值得一說的是,這種劍士的比鬥,比的不僅僅是持劍之人,還有持劍之人身後的各方勢力的見識和判斷……
比如現在,魯國隊列中,有一滿手厚繭,麵目輕瘦的老者突然睜開了一直閉合的眼睛,輕飄飄地傳來一句,“上前三步,直取中膛。”
有人輕言道,“是魯國劍首冉直,聽說此人劍術隻在劍聖曹秋之下,不可小視。”
“難怪魯國敢讓左丘冒著被巴國一路追殺的風險護送《魯公秘錄》前來我大乾,有這冉直劍首在,就算完不成任務,就算所有的魯國使臣都被人截殺了,他也有幾分把握將《魯公秘錄》帶回去。”
而大乾這邊,開口的居然是坐在最上方的召聖太後,聲音如同她的麵容一樣冰冷,“側步上前,襲肩。”
隻是說完眉頭卻是皺了一下。
因為那魯國劍士岑縉雖然上前三步,卻沒有聽從冉直的指點直擊中膛,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以冉直的名聲,居然有人不聽他的指點。
而是用魚腸直接斬向了聶祉手中之劍。
聶祉一愣,條件反射的用劍抵擋,若是平常也能抵擋住對方的攻勢,但此時隻聽“哐當”一聲,手中劍卻被斬成了兩截。
這魚腸果然夠鋒,在場的人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聶祉手上沒了劍,卻是應對艱難了。
大乾的人皺眉地看向魯國列隊。
陳柏也看明白了,聲東擊西。
魯國的人定是事先商議好,給出提示卻不聽,目的就是斬斷對手手中之劍,讓對方難以應對。
大乾的人:“……”
早就聽說這個魯國四公子之一的左丘擅長謀計,如今這一看倒是如同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但也不好說什麼,場上比鬥瞬息萬變,誰也沒規定彆人必須怎麼使劍。
劍士的比鬥本就凶險,如今聶祉沒了劍,身上已經掛了不少彩。
血流不止。
但聶祉似乎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此時的比試已經不是為了一場輸贏,或者為了贏那一把魚腸,而是大乾劍士之名不可辱。
陳柏皺了一下眉,在這樣下去,聶祉估計要損在這裡了,聶祉和魯國的岑縉本來實力相差不大,但現在對方手持魚腸,而他卻手無寸鐵。
陳柏皺著眉,要是聶祉損在這裡,他學舍那學生還不哭得肝腸寸斷,陳柏為什麼知道他學生有這麼一個哥哥?可不就是那孩子一天將他一個劍術高超的哥哥掛在嘴邊。
陳柏低聲問了一句旁邊一個大乾的官員,“這指點有沒有指定固定的人?有沒有限定如何指點?”
“隻要是我大乾的人出言指點便是,本就不是他們兩人的比試,而是魯國和我大乾的比試,隻是聶祉連劍都沒有了,又如何指點?至於指點的內容到沒有任何限製。”
不少人還看向陳柏,“昭雪大學士為何如此問?”
陳柏心道,當然要問清楚規矩了,給了周圍幾人一個且看的眼色。
然後就開口了。
“昔日魯國有一世家,家中有一年輕弟子名叫岑縉,劍道天賦絕倫,小小年紀便在年輕一代獨領風騷……”
“隻是這岑縉時運不濟,武功儘廢,昔日天才淪為笑柄……”
眾人不由得一愣,無論是魯國還是大乾的人都看了過來。
這說的是岑縉?
等等,什麼時運不濟,武功儘廢,現在看著這岑縉不是挺厲害的?
魯國的人更懵,什麼情況?
陳柏沒有停下來,繼續不斷地講著,“昔日恭維他的,唾罵他,昔日討好他的,看不起他……”
講得那個身世之曲折,命運之多舛,簡直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一殿的人,甚至都沒什麼心思去看比試了,都在聽著陳柏講故事,這世上之人哪有這麼離奇的經曆,也是古怪了。
陳柏繼續道,“連岑縉從小定下婚約的未婚妻,也由家裡人帶著親自上門退婚……”
嘶,這還得了,如此羞辱這岑縉以後還如何見人。
這時場上突然傳來一句,“胡說八道,我岑縉什麼時候經曆過這些?”
隻是聲音一落,手上魚腸啪地一聲飛了出去,插在殿上的柱子上,不斷搖晃。
“承讓。”
鴉雀無聲。
岑縉臉都青了,“你……”
這麼曲折的故事,又和他有關,耳朵不想聽,他也不能塞住耳朵不是,實在忍不住反駁了一句,結果一不留神……
陳柏的沒有停下來,“隻見還算年幼的岑縉,麵對這些羞他辱他的人,突然抬高了聲音,大聲嗬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注:名句來自《鬥破蒼穹》)
本來岑縉還想罵一聲陳柏這個死不要臉的,結果張了張嘴,楞是說不出話來。
魯國那邊的人,臉上精彩到不行,說到底輸了的原因還是比試的時候不夠用心,這是一個劍士不該犯的錯誤,雖然他們上場也未必忍得住,但怪得了誰。
魯國的人甚至還小聲問岑縉,“你這一身劍術真的是被廢之後遇到了一老爺子學的?那老爺子該不會是劍聖曹秋吧?也太離奇了。”
岑縉臉都黑了。
陳柏看著周圍投過來的目光,羞澀地一笑,“前不久在茶館喝茶,聽一說書先生講話本,講的可不就是魯國劍士岑縉,剛才一時沒忍住,就講了出來,實在不好意思。”
素丹都瞪了一眼陳柏,信你才有鬼。
連高位的大王和太後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陳柏,然後又看看岑縉,到底真的假的?
左丘哼了一聲,“貴國的話本倒是離奇,都講到我國劍士身上來了。”
有人一笑,“若說起話本,我大乾前不久還出了一個叫《笑傲江湖》的話本子,有空倒是可以帶魯國使臣去聽一聽,保證精彩絕倫。”
左丘差點沒一口氣喘上來,說道,“技不如人倒也無需其他借口,魚腸本就是我國大王準備獻給貴國的,既然貴國這麼看重,拿去便是。”
眾人一愣,什麼叫貴國這麼看重?
要不是魯國使詐在前,他們也不用講這什麼話本子亂人心神。
這左丘說話也太氣人了。
這時,高位之上,那個老太太突然開口了,“貴國的好意,我大乾就收下了,我看這魚腸也的確是一把好劍,既然是昭雪大學士替我大乾贏下的,不如就贈與昭雪大學士當個戰利品,大王意下如何?”
大王毫不在意的“恩”了一聲。
現場:“……”
不是說大乾多在意這把劍嗎?
結果眼睛都不眨地就當成戰利品賜下了。
明爭暗鬥,你來我往,果然不比剛才那場比鬥的驚險少多少。
聶祉捧著劍遞給陳柏的時候,陳柏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絕代名劍是自己的了
媽呀,這得值多少錢。
多鋒利陳柏其實不在意,關鍵是它的曆史意義非同凡響。
魚腸是一把短劍,拿在手上手感的確不錯。
將魚腸劍撇在腰間,倒是有一點劍士的感覺了,這才拱手,“多謝太後,多謝大王賞賜。”
不少人露出羨慕的表情,這可是絕世名劍,陳子褏劍術方麵沒聽說過有什麼過人之處,倒是得了一好劍,但大家心裡也明白,這劍是陳子褏贏過來的,不賜給他賜給旁人不成?
左丘皺了一下眉,怎麼非得落在這個昭雪大學士手上,真是氣人。
聶祉遞過劍說了一聲,“謝謝。”
如果不是陳柏今天幫他,他估計要死在現場了。
陳柏一笑,“謝我作甚,我是看在你弟弟和我同一老師門下的份上。”
聶祉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山君門下,還真是……
大乾的人高興了,舉杯換盞,魯國的人剛才起個頭,就有人趕緊上去敬酒 ,將話題壓下去。
都不是省油的燈。
素丹突然對陳柏說道,“你怕是將魯國的使臣得罪死了,你看……”
陳柏看了過去,媽呀,這一個個眼色怕不是要活剝了他。
趕緊裝模做樣的舉了舉杯。
魯國的人一愣,鼻子一哼,拿起酒杯一飲而儘,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
突然魯國使臣中有一人大聲開口道,“無趣,無趣得緊,都說大乾民風彪悍,酒也是諸國之中最烈的,今日我喝著這酒怎麼跟水一樣,寡而無味。”
大乾的人:“……”
這不是存心找茬麼,他們拿出來招待使臣的酒,自然是好酒。
結果,魯國那人繼續道,“讓各位嘗嘗我魯國的好酒如何?也讓你們知道什麼才是烈酒。”
今日魯國人必定生事,這是大家都清楚的。
所以大王的意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魯國人出什麼招,他們接著便是。
讓他們無論什麼招數都跟打在水上一樣,軟綿綿的無力。
隻是等酒壇上的封紙一撕開,酒香飄出,讓人不由得有些皺眉。
聞著味道似乎的確要比他們大乾的酒烈。
他們大乾威懾諸國,憑的就是兵壯酒烈,大乾的收入,很大一部分來自出售給諸國的酒水。
這要是被比下去了,消息一但傳出,怕是要影響收益了。
酒能帶上殿,肯定是已經檢查過的了。
等酒喝下肚,果然烈得厲害。
一時之間竟然鴉雀無聲。
大家都是有臉有麵的人,也不可能張口非得硬著嘴說彆人的酒沒他們的烈。
“如何?”左丘開口了,“我魯國的酒是否賽過了貴國烈酒?”
“……”
安靜,這人還非得讓他們承認上一句不可。
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傳出,“的確是淡了些,寡而無味,跟清水一樣。”
眾人:“……”
陳子褏是不是說錯了,他現在手上端著的可是魯國的酒。
陳柏不得不開口,因為負責監督大乾酒水生產的,偏偏是九卿之一的廷尉府。
廷尉府,公檢機關,無論是酒水還是武器鎧甲質量,都有職責在其中。
陳柏拱手說道,“我最近在老師那裡學藝,得了老師不少好酒,無論哪一種似乎都比這魯國的酒烈了不少。”
左丘眉頭一皺,“口說無憑,何不拿出來比試一番?”
陳柏向上麵看去。
大王點了點頭,“且去,莫要讓魯國使臣久等。”
陳柏不敢怠慢,向外走去。
齊政跟了出來,帶上了不少人。
陳柏一愣,看向齊政。
齊政回了一句,“莫要小看隻是小小的比試,有關國體大意不得,總得防著有人動歪心思。”
這倒是陳柏沒有想到的,這樣也好,點了點頭。
有這麼多人護送倒也無事。
等陳柏回來的時候,手上抗了好大一酒壇子。
酒壇子是這個世界常用的酒壇子,裡麵的酒嘛,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酒,他倒進去的二鍋頭而已。
這個世界的酒他剛才就喝了不少,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一種果子飲料,沒看他一直喝也沒半點醉意,度數大概在8到20度了不得了。
這是局限於製酒工藝,工藝不提升,其實酒精濃度就算有差彆,區彆也不會太大。
陳柏提著酒進殿,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殿上一負責布置餐飲的小侍突然絆了一下陳柏。
陳柏完全沒有留意,因為……對方可是大乾人。
一個趔趄,人倒是沒有摔下去,但那麼大一壇酒啪地砸在了地上。
一時間酒香四溢,濃烈得超乎了所有人想象。
但沒有嘗到嘴裡,魯國人又怎麼可能承認這酒就比他們的好了。
陳柏也是驚訝地看著倒在地上索索發抖的剛才絆他的人。
這大殿這麼寬的位置,偏偏要等他進來的時候往他身邊走,沒看到他抱這麼大一壇酒。
“這……”
除了大王說了一句拖下去,一時間竟然無人開口。
這時,左丘說話了,“聞著倒是好酒,就是不知道喝進嘴裡滋味如何,實在可惜可惜,不過,也不知道昭雪大學士是被彆人絆倒,還是故意讓人將你絆倒。”
說完還舉起酒杯向陳柏示意了一下。
這實在說不清,絆倒他的可是大乾人。
大乾這邊的人也是臉色不好看,比試正焦灼的時候,怎麼就出了這一意外。
左丘也的確夠意外的,怎會如此巧合?無論是意外還是什麼,這個昭雪大學士怕是不好下台了。
結果就看到陳柏沒事人一樣,整理著身上的酒漬,“皇子政正在後麵安排人送酒進來,諸位也不用擔心沒酒喝。”
巧了,這麼多人,他當然買的不隻一壇酒。
哪有一壇子酒讓這麼多人分著喝的道理。
齊政帶著好幾個人抱著酒壇子進來的時候,就看得了現在的情況。
眉頭不由得一皺,他才沒在旁邊一會,怎的就出事了?
座位上陳守業突然開口了,“這酒聞著頗烈,定是好酒無疑,既然還備有酒,還不快讓大王還有魯國的使臣都嘗一嘗。”
但大乾這邊,原本一直沒有開口的太子蛟突然陰著臉看向一官員。
那官員死咬著牙,但最終還是開口了,“酒還不少,但我大乾律有明文規定私人不得釀酒吧,如果我記得不錯,山君雖然是二皇子府上門客,但也無非是一白身。”
素丹:“……”
一眾大乾官員:“……”
這是哪來的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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