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年長之人也跟著感歎。“這便是地道的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了,更難得是患難之中傾其所有……可恨還有人不知足。”
張浚心中微動,卻撚了一塊凍肉入口,又自飲了一杯方才抬起頭來,然後以手指向了中殿方向,聊作詢問:“趙兄是說那位?”
“還能有誰?”那趙兄,也就是趙鼎趙元鎮了,聞言再度搖頭冷笑。“身為人臣,殊無人臣之禮,想當日官家自己都不用,這薑豉第一個便送給了他,結果他知道後反而去訓斥官家私自出行在,前往市集,導致什麼百姓驚擾?明明官家怕驚擾百姓,根本就沒入市集。甚至連楊、劉這兩個官家身前的愛將都挨了訓斥,楊沂中更是被降了一級階官……據說,當日與他住得近的幾位,如呂相公、宇文學士等人,連忙將這薑豉分給了下屬,唯恐惹了麻煩,結果等他回去,反而與他兒子吃的舒坦。”
張浚聞言也是搖頭,卻緩緩相對:“無妨,這些都是小事……而且,官家落井之後,此番信重李相公之意,人儘皆知,不然也不至於萬事都讓李相公坐在中殿處置了。”
“我懂。”趙鼎也正色相對。“大局也確實需他持重。但且看著吧,待三五月,南陽安定,轉入洛陽,他若還是如此孩視陛下,我必然要當麵狠狠彈劾於他。”
張浚連連頷首,儼然心中還是認同對方的看法。
而旁邊那年輕人,也就是胡寅胡明仲了,卻根本不在意這些話題,倒完酒後,自斟自飲自用,已經偷吃了小半盆凍肉了。
話說,趙鼎今年四十三歲,大張浚十二歲,更大身側胡寅胡明仲十三歲,且一個山西人,一個四川人,一個福建人,所謂資曆不同、年齡不同、官位不同、籍貫不同,原本乃是八竿子找不著的人,若是在往日東京城內,想要一起喝酒都得是朝廷大宴會才行。
然而,世事難料,這三人如今竟是生死之交……真的是生死之交!
想當日靖康之變,北宋滅亡,這三個人,外加被李綱砍了的諫議大夫宋奇愈,一起畏死也好,求生守節也罷,總之一起結伴逃到了太學中,又一起扔下張邦昌主動來投趙官家。
若按照陰謀論的說法,這幾人早已經事實上結成了一個潛力非凡的政治小團體。
不過,這個小團體雖然相互之間算是生死之交,極為可靠,但明顯缺乏領袖,缺乏組織性(不然宋奇愈也不會砍了),而且每個人的政治主張也都不一樣……譬如,趙鼎也想抗金,但他卻認為應該先穩定內部局勢,再行興複,所謂攘外必先安內;而胡寅則激烈的多,他認為當今天子連登基都不該登基的,就該一開始北向迎回二聖;至於張浚,就有些不好說了,隻是隱隱有人嘲諷他,是曲意奉上,一意猜度官家心意才做方略!
當然了,總體而言,在東京那段相同的經曆到底讓他們認識到了金人的野蠻與狡猾,所以大約扯起了一個不可媾和,一意抗金的共同旗幟!
然後,又因為之前官位普遍低下的問題,又多了一層想要相互扶持上位的私心。
實際上,當日張浚能夠成功上位,便有三人一起協作的因素……彼時趙玖下了旨意以後,早已經心中生疑的三人安排妥當,其中趙鼎以老成持重之言,張浚以攻訐李綱之語,胡寅以勸天子渡河迎回二聖之論,一起發力。
最後,賭局勝在張浚身上以後,這張德遠也沒有忘記兩個好兄弟,趙鼎從權戶部員外郎即刻被舉薦為殿中侍禦史,胡寅也從起居郎被舉薦為中書舍人。都是清貴緊要,且能日常接觸到官家的好去處!
而很顯然,如今局勢稍有停頓,這其中年紀最大的趙鼎便又有些迫不及待了。唯獨張浚如今深得帝心,知道李綱不可輕易動搖,所以稍作了安撫。
話說行在簡陋,一盆薑豉用完,又借著佐料與日常冬菜下了兩碗熱米飯,便已肚圓。隨即,三人中趙鼎因是河東人,帶著全家逃難出來的家眷,要折返回去外麵營帳中照顧家人,胡寅則乾脆留下來準備與張浚同宿。
然而,三人剛準備起身作彆,卻忽然聞得外麵一陣喧嘩,然後便遙遙看到外圍軍營中火光亮起,並有數道火把極速來此,儼然是有哨騎信使之流不顧天色已晚,於營中馳馬,驚動了一些官員家眷。
三人麵麵相覷,也不多言,而是一起往中殿趕去……但還在路上,他們便聽到了確切消息:
金兵主力忽然出現在了黃河下遊,先鋒完顏宗弼,也就是金軍四太子完顏兀術,兵力五萬不止,已經渡河,直指京東東路!自梁山泊往東,黃河沿線全線告急!
“官家居然猜對了,金兀術真來了!”恍惚與震驚中,張浚本能想到了昔日在明道宮時,趙玖給宗澤發出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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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感謝編輯,居然是這麼大的推薦,也感謝網站,年貨大禮包也收到了,而且居然有雙金燦燦的筷子和一隻碗……唯一確定的是,這玩意看起來像金的,但絕不可能是金的。
最後繼續獻祭新書——《執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