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侃侃而談道:“丙吉乃是漢宣帝朝的丞相,四五月份的一個早上丙吉帶著仆人出門,看到前麵有人被殺於路邊,丙吉示意仆人繞路而行,過了一會看到一人牽著一頭牛,牛身上出了汗,丙吉卻走上去和趕牛人談論許久,問他牛為什麼出汗,是不是乾了很多活?事後仆人問丙吉,為何關心一個牛出汗的問題,反而不關心人命官司,是不是有本末倒置之嫌。”
丙吉回答說,你眼中的大事自有本地府尹、差人去審問,這等事情還用不到本相親自去管,相反你眼中牛出汗的小事,卻事關國家春耕,無數人的吃飯問題。
現在是早上,日頭還沒有升起,如果牛沒有乾很多活就出汗,那說明氣候異常,溫度偏高,今年百姓很可能遇到旱災,我怎麼能不問呢。
曲端洋洋得意的解釋完後,沒敢看官家,卻往周圍瞟了一眼,隻見小林學士微微頷首,張榮和劉晏正在愣神。
一邊的趙玖率先反應過來,咳嗽一聲吸引到眾人的目光後說道:“不錯,剛剛兩小販互毆,人證物證俱在,隻需差役斷案、醫者救人即可,我們上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而剛剛販爛木子的小販明顯有特殊事情,看他們倆的衣著不像是流落到隻能賣爛木子的人,所以他們要麼是進城路上耽擱了許久,要麼是被人阻攔無法售販,以至於可保存半月的木子都變爛了,而道路不暢或者有人惡意阻攔商事都是事關治安、財稅、人心穩定的大事,我怎麼能不管呢?”
小林學士、劉晏、曲端聽罷,在敬佩官家見微知著的同時,不免暗暗心驚。張榮聽了卻不顧場合,當即跪下請罪道:“俺老張是個粗人,原來也多少有著朝廷不公、相公們都在想屁吃的念頭,剛才更是惡意揣測官公子的想法,現在才知道公子的想法是和俺們這種粗人不同的,道理也是更大的,為此還請公子責罰”。
趙玖聽了以後,連忙攙起張榮,說道:“張俠士心直口快,何罪之有,本公子和身邊的很多人對張俠士也多有誤解,所以今後你我需要相互理解,相忍為國。”張榮起身後說道:“公子不消多說,俺明白的,俺今後自會跟下邊的人說公子的義氣,朝議上俺也會認真解釋山東的情況,讓公子身邊的人明白俺”。
此情此景,一派君臣相得的和諧場麵,張榮卻長歎一口氣,引得眾人矚目後說道:“俺就是吃了沒學問的虧啊,好多事理都沒有公子還有諸位看的那麼透,俺決定了,今後俺的兒子要讓他們都讀書,女兒也要嫁給有學問的”。
小林學士在旁聽了,正要說點什麼,想了想現在的場合,決定以後再說。而曲端聽到張榮的誇獎後,不禁起了彆樣的心思,暗忖自己的學問是不是隻比小林學士這樣的人差一點,勝於大部分文人很多,至於張榮、劉晏這樣的武人,自己是不屑與其相比的。
聽了張榮的話後,趙玖當然沒想到身邊的人都泛起了小心思,而是說道:“今天下未定,學學問當然是好的,但也不可廢弛了武備,林師爺,回去給其它師爺遞個條子,近些日子,讓他在諸門皆許行貨外,專門劃出個城門供商賈行走,不要因為趕考的舉子多,就耽誤了商事,他們這裡緊一緊,下麵的油滑差役就開始從老百姓身上榨油了,販點木子,沒給好處,居然被攔了半個月,真是豈有此理。”小林學士趕緊應了一聲。
接著眾人路上各自換好朝服,陪著趙玖返回宮中,在殿內等候,等到趙玖換回官家行頭後,對藍押班道:“朕與眾卿尚未用飯,可去準備一些”。藍押班答應一聲,自去安排,林學士等三人連忙謝恩,張榮也反應過來,趕緊行禮。少頃藍押班回來道:“官家,飯食即刻便好,此外劉統製著人遞回的條子,所寫的“冰糖雪梨羹”已然做好,要不要先嘗嘗?”
趙玖聽到這裡,略微振奮道:“立刻呈上來,給諸卿也分一些”。其餘幾人這才想起,官家在筆墨攤前寫的條子,心裡不由得期待起來,畢竟能讓嘗遍山珍海味的官家惦念的,一定是珍饈美味了。
待到侍者將“冰糖雪梨羹”送到諸人案前,幾人口中乾渴,聞著碗內淡淡的香味,早已垂涎欲滴,隻是礙於禮數,不好先動。趙玖見狀當仁不讓,首先拿起湯匙喝了起來,其它人有樣學樣,紛紛品嘗,幾人剛要讚歎,卻見趙玖雙目緊閉,端坐不語,眾人吃的一驚,趕緊放下勺子,站起身來,藍押班更是直接跪了下來,張榮則是險些踢翻案子,喊聲黑店了。
過了好一會,趙玖睜開眼睛,曲端眼尖,發現官家眼眶發紅,好像強忍著眼淚,沒有流下來。
又過了一會,趙玖才悠悠說道:“眾卿免禮,讓眾卿受驚了,此物名為冰糖雪梨羹,是朕最喜歡的飲品,朕從前幼時偶有發熱,諸藥不靈。朕的母親親手為朕做了冰糖雪梨羹,喝了之後朕的熱退了,病也好了,許久未喝到此物了,今日喝起來,沒想到過了那麼久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可朕的母親卻不在身邊了!”
眾人再次謝罪,張榮聽的感動,乃道:“官家既然思念太後,將她接來便是了,畢竟雖然路遠,可”說到這裡,張榮才發現周圍一陣靜默,意識到官家所說的母親,並不是在東南的孟太後,趕緊閉口不言。
趙玖歎道:“但願朕還能再見到母親,朕心亂了,想自己靜一靜,眾卿用膳後,可自行離去,今日之事不許外傳”。言罷起身離去,眾人稱喏,有自認聰明的如藍押班者猜想,官家惦記的根本不是孟太後,而是遠在北國的“生母”韋太後,隻是
轉到後殿,隻見趙玖雙拳緊握,淚流滿麵,喃喃說著:媽媽,我想你了,想你親手給我做的冰糖雪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