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魚的身形陡然僵直了下,手在半空中訕訕收回來,聽著燕潮見轉身離去的腳步聲,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她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存在。哪怕自己伸出手,也觸碰不到。
他呆呆佇立在殿中,背影孤獨又落寞,容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事不關己般的打了個嗬欠,“走吧,熱水總比那冷冰冰的井水好多了吧?”
沐浴的時候青魚怔怔的任由宮人替自己洗身子,容洵在外頭守著,似乎若有所思,等他穿了衣衫出來,便笑著衝他道:“馬車停在北門了,咱們走過去不遠。順帶,和你說說話。”
這時天色已經灰蒙蒙的快亮了,二人步在甬道上,青魚習慣性的走在人後幾步。容洵也不回頭看他,自顧自地開口:“你想不想幫公主的忙?”
青魚低道:“……可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剛才自己那些話一定又讓她覺得為難了,他怎麼這麼沒用……
“誰說的?”容洵道:“公主就是個不坦率的人,不讓你幫忙是她不好意思開口罷了。”青魚跟在後邊,自然看不見容洵嘴角的冷笑:“你若想幫,是能幫她的。就看你想不想了。”
青魚聽罷倏地抬起臉,帶著點點希翼:“……我真的能幫上公主的忙麼?”
還不待容洵答話,自前頭甬道上忽然拐進來一隊宮人,是一隊親衛並八人給使,容洵看見走在最前頭的人,忙掛上笑容湊上去行禮:“殿下萬福金安。”
燕景笙淡淡看他一眼,“倒是巧了,在去國子監的路上碰上自己的伴讀。”
容洵權當聽不懂這話裡的諷意,笑得無比燦爛:“殿下莫怪,小三這不是得了公主的令麼。公主姐姐什麼脾氣,殿下又不是不知曉。”
阿姊的令?
燕景笙垂垂眼瞼,忍下了想問阿姊下了什麼令的話,轉而瞟見了容洵身後的青魚。低著頭,看不清樣貌,但瞧上去就不是宮人。
容洵注意到他的視線,往旁挪開一步讓燕景笙能看得更清楚些,“哦,這就是公主下的令,讓我給她帶個人回去。如今完事了,正要送他出宮呢。”
他話裡有話,燕景笙怎會聽不明白,冷漠著神情幾近審視地將青魚上下打量了一遍,道:“抬起頭。”
青魚一顫,攥攥手,緩緩抬起臉。
或許是因為這張臉太過絕色,是那種不該出現在男人身上的勾人魂魄的美,燕景笙能感到四下侍衛的身形都頓了頓。
但他沒有,他的眸光越來越冷。
半晌,他輕輕收回視線,淡道:“那便把阿姊交代的事做好。”就像失了興趣般的,再沒將他看上一眼,帶著宮人徑自離去。
容洵悠悠瞥著他們的背影,挑起嘴角。
“有意思,實在有意思。”
青魚不知他說的有意思是什麼有意思,他隻覺得方才那個人生得很像公主,但和公主又不太一樣,打量自己時的目光有些嚇人。
等馬車出宮,停在府邸門前,青魚才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容……”他頓了頓,“方才在殿內,你說喜歡公主……是真的麼?”
容洵沒半點猶豫:“當然是真的。”
“那……你喜歡公主哪裡?”
哪裡?
容洵晃著手裡的馬鞭想了想,“喜歡她的強大,但,又喜歡她的弱小。”
弱小……公主弱小嗎,青魚卻不這麼覺得。
他沒有再接著問下去,衝容洵微微點頭,推開府邸角門進去了。
容洵沒動,仍依靠在車壁上,手裡馬鞭悠悠翻了個花,才緩緩把剩下的話補全:“還喜歡她不喜歡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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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回來時醉醺醺的,似乎在哪裡與人喝了酒。
他的衣物青魚早就疊好放回原處,他沒發現。隻是沉沉坐在桌案後,垂眼盯著案上的幾頁絹紙若有所思,眸中雖有醉意神智卻很清醒。
似乎聽見了什麼響動,他抬眼看向門扉處,青魚換上了二皇子給他準備的那些衣衫,很薄,是絲質的。他藏在門扉後,沒進來,隻是拿眼怯生生地盯著他看。
二皇子肅色的麵容上難得帶起了絲笑意:“還沒睡?”他道:“過來。”
青魚望著這個男人的臉,強忍著壓下了自己心中的懼怕。容家郎君說,他能幫上公主的忙。這個人就是公主困擾的原因。
他不想讓公主失望,不想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哪怕她離自己那麼遠,他也想讓她回眸看自己一眼。哪怕隻有一眼,也足夠了。
青魚怔怔望著腳下的門檻,然後下一秒,輕輕地抬腳踩了進去。他唇邊勾出了一絲笑,在昏暗的燭火中,泛著妖冶瀲灩的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