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嫡公主 山如雲 7498 字 11個月前

他將她抱了起來。

天際邊掛著幽冷的殘月, 月輝灑在他身後的幾具屍體身上, 他沒回頭將他們看上一眼。

腳下是長長的, 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儘頭的山間石階。

雲靴踩在枯葉上, 嘎吱嘎吱的作響, 回蕩在這死寂, 連風聲都消弭了的夜色裡。

他走得很慢,很輕,就像怕將懷中的她吵醒似的。

但他知道她不會醒。

抹在刀刃上的藥是特製的, 她會就這樣昏睡至天際破曉,在將來的幾日裡四肢癱軟,不能動彈。

這是當然的,他們是為了活捉她問出圖紙的去向。

容洵抱著她穿過路邊杏花林,步下層層石階,在彆宮前停下, 抬頭看了眼被濃雲遮掩的月色。

夜深了。

他立在宮牆陰影裡, 直到看見丹陽殿的宮人發現燕潮見倒在院中藤椅上, 這才頭也不回地潛匿進黑暗,轉身離去。

容洵哪兒也沒去, 他隨意找了個花苑池塘,將手上、臉上的血跡洗淨, 瞟了眼自己身上的襴袍, 這就是他愛穿黑色的原因, 染上血也不會顯眼。

湖水很冷, 他仿若未覺, 又取下腰間的匕首洗淨。血跡散在水裡,很快就沒了蹤影。

他甩甩刀刃上的水,又忽然停下,垂眸盯著看了一會兒,刀鋒在夜色裡閃著陰冷的寒光。

就在剛才,這上邊也沾染了她的血。

容洵不知在想什麼,沉默片刻,將匕首利落彆回腰間,隨後越過宮牆,朝朱雀門的方向去了。

哨崗上的侍衛看見他手中令牌,急忙行一禮,就要給他開側邊小門,容洵擺手打斷他:“借個火把,我來找東西。”

“東西?郎君可要幫忙?”

“不用。”

他接了侍衛遞上來的火把,借著昏沉的火光,走近了城牆旁的一排灌木叢。

那侍衛不知容洵來做什麼,但他認得他是容家三郎,也認得他手中的令牌,自然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容洵不讓他幫忙,他也不敢真的回哨崗上,隻得借著火光,立在城牆邊往外瞅。

容洵的一身黑宛如融進夜色裡,遠遠的瞧不分明,他似乎在灌木叢邊轉了一圈,然後頓了頓,選定一簇,蹲下了身。

侍衛皺起眉,不是說找東西嗎?這是做什麼?

就在他納悶之時,那邊容洵忽然像看見了什麼,倏地伸出手,往前探身,頭幾乎鑽進了灌木叢裡。

侍衛嚇了一跳,容家郎君何等身份,要找東西不就是吩咐一聲的事,何必自己去鑽那灌木叢?若是被什麼枝丫樹葉劃傷,到時候問起來,受連累的豈不是他們?

他想到此處隻覺不好,也顧不上彆的,忙下了城牆朝他跑過去,“郎君,郎君這是在找什麼?屬下來幫你。”

容洵卻像沒聽見這話,仍是用手在扒拉著裡邊的枝丫,片刻,侍衛才聽見自灌木叢中傳來他的聲音:“不用,你把火靠近點。”

“噯、噯!”侍衛忙拿起被他靠在一邊的火把。

“如何?郎君可看得清?”他把火把高舉在他頭頂。

這灌木叢太密,許是打理的人偷了懶,如今枝丫橫飛,茂密得很,若要找到的東西太小,在夜裡隻怕難尋到。

他在旁邊提議:“要不郎君等天亮了再來尋?”

容洵沒理他。

侍衛隻好訕訕站著,看他幾乎半身都快埋進了灌木叢裡,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寂靜的夜裡隻能聽見火把燒得嘎吱嘎吱的聲音。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容洵終於支起身,從灌木叢裡退出來。束在腦後的烏發已經亂了,上頭還掛著幾片綠葉,臉上也被劃破了幾道血痕,可惜他生得太漂亮,如此狼狽之態,竟還顯出幾分淩亂之美。

他對自己如今什麼模樣渾然不覺,隻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擺,侍衛見他兩手空空,不由問:“郎君沒找到?”

不會打算把這一排灌木叢全鑽個遍吧?

可瞅著容洵不大好看的臉色,他識趣地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侍衛在旁邊胡思亂想時,容洵的眉尖也顰了起來。

他分明記得自己把那個瓷瓶丟在了這一塊灌木叢裡,為什麼會沒有?

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攥緊成拳,侍衛怕他這是要拿自己發作,心頭一慌,急忙往四下打望,也不知是碰巧還是老天眷顧,他竟瞟見前頭灌木叢裡有什麼物什被火光照亮,反射著一道亮白的光。

他忙喊道:“郎、郎君你瞧那是什麼!”

容洵順著他的手往後一瞥,身形陡然一僵,忙幾步上前,伸手將枝丫綠葉猛地撥開。

青釉瓷瓶,瓶身繪點點白菊。

是那天被自己親手丟進灌木叢的。

容洵怔愣地望著那瓷瓶,分明這般急迫地在找它,如今終於被自己找到,他卻有些不敢伸手去碰。

還是旁邊侍衛喚了聲:“郎君?”他才如夢初醒,斂斂眼皮,緩緩地伸出手將那個瓷瓶握在了掌中,仍是熟悉的,冰涼的觸感。

他握得很緊,卻又不敢太緊。

侍衛望著容洵麵無表情,半掩的眼睛裡,眸光卻在輕輕的顫抖,心道雖瞧不出什麼特彆,但也許真是什麼要緊的物什。否則玉葉金柯的容家三郎也不會在夜半三更,隻為了來找這麼個小小瓷瓶。

他道:“郎——”

後邊那個“君”字都尚未說得出口,容洵已無半分留戀,衣袖一揚,轉過身大步離去,隻拋下一句:“今夜的事莫要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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