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福全:“……”
他叫這句話惹得皺起了眉,這算什麼事啊?
容洵一副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我懶得理你的模樣,饒是賀福全也沒了法子。
容三郎身份在那兒擺,沒有貴主下令難道他們還真能把人轟出去不成?
隻得轉身要走,嘴裡低低念叨了句:“難不成是在哪兒知道了貴主已經有新歡的事了?這才天不亮就跑來……”
這句話很小聲,他是有把握不會叫人聽了去才這樣說的。可惜容洵不是常人,對聲音更是敏感,賀福全的話一字不漏全讓他聽見了。
“站住。”身後容洵的聲音莫名有點冷。
“郎君還有事?”賀福全停住腳步,回過頭。
“你剛才說的新歡是誰?”
賀福全沒料到他會聽見,嘴一僵,正要糊弄,結果容洵不待他開口又冷道:“說。”
這個字裡藏著濃烈的戾氣,震得賀福全不由背脊發涼,一邊發涼心底還一邊納悶這還是那個整日沒個正經的容家三郎嗎。
實際上昨日燕潮見遣散宮人見青魚時,賀福全正巧因為腿又在隱隱作痛告了半天假,窩在房裡沒出來,自然不知道貴主下令不許人去寢殿的事。
後來腿痛稍緩,便出了屋子打算去殿裡喚斂霜,結果還沒走近就看見江世子從裡頭出來,後邊還跟著一個顏容姣好,膚白如雪的陌生小郎君。
賀福全嚇了一跳,忙躲進牆角陰影等他們走了才敢出來。
這事他當然不敢去問燕潮見,當時寢殿裡裡外外明顯是沒有半個宮人在的,這顯然是什麼隱秘之事。
可什麼隱秘之事,要遣散所有宮人,就為了見一個貌美小郎君?
饒是賀福全不想這麼去思索,腦子裡還是忍不住竄出了那個可能性……
難、難怪貴主不願嫁人!
他自以為撞破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哪裡還有心思去找什麼斂霜,稀裡糊塗地就晃回了自己的屋子。
然後準備就這樣讓這件事爛在自己肚子裡。
誰知這會兒一句嘀咕都被容洵聽了去,他不由咽了咽唾沫,可賀福全好歹是在深宮裡摸打滾破這麼多年的人,哪兒會因為一個慌神就把事給兜出去,乾脆就裝起傻:“貴主的事,咱們做下人的怎會知曉?不過是幾句閒言碎語罷了,郎君若實在想知曉真假何不自己去問?”他篤定容洵是不敢問的。
說完轉身要走,容洵沒再出聲攔他。
他以為自己就算是蒙混過去了,心下鬆了口氣,已然把最初自己衝容洵搭話是要做什麼給忘了。
賀福全走後,容洵才微微抬頭,瞥了眼緊閉的寢殿門扉,眼神晦暗不明。
日頭越來越大,宮婢們從假山後頭躲到了高處一個小閣樓裡。眼瞧著容洵仍舊在那兒站著,竟是半點沒有要撲通一聲體力不支倒地的跡象。
賭了容洵站不到天黑的那群宮婢心裡火急火燎,“他怎麼還不走?他怎麼還能站著?他不熱嗎!”
秋末站在斂霜旁邊,方才下注時沒多想,這會兒望著那背影不由開始回過了味:“斂霜姐莫不是知道他能站到天黑?”
斂霜道:“不是我知道,是貴主知道。”
“貴主知道?”
“貴主的脾性你清楚,若是真不願他在殿外守著一定會叫人把他轟走。”她道:“可貴主這回什麼也沒說,想來容家郎君也知道這一點。”
秋末不大明白:“……那,莫不是真要等到天黑了?”
如秋末所言,天色從豔陽正好,到日頭西斜,再到落日,旁邊那群宮婢眼看著自己要賭輸,紛紛泄氣,沒了看戲的心思,該乾嘛乾嘛去了。
斂霜也打了水來給燕潮見淨麵,貴主今日似乎不曾下地走動過,她雖覺得奇怪可也隻當是她夜裡沒睡好白日懶得動,並未多想,倒是貴主脖子上的傷……
“貴主,真不要喚個禦醫來瞧瞧?就是開點藥膏也好呀。”她道。
燕潮見懶洋洋地靠在軟枕上,聞言卻道:“還站著呢?”
她點點頭,“動都不曾動過。”
“叫他進來吧。”
斂霜並不意外,她早猜到貴主是有話要跟容三郎君說的。
她打簾子出去,外頭天色已有些暗下來,容洵仍跟尊石像似的,挺直著背,負手佇立在殿前。
“郎君,貴主叫你進去。”她在玉階上喚了聲。
這話像是什麼咒語,容洵終於動了。
他抬起頭,直直望向她,四周昏暗,他如墨的眼中卻閃著點點微光,斂霜看著看著就覺得,容洵這樣像極了一隻遭人丟棄後又即將被人撿回家的大狗。
不過這個想法馬上就被她否定了,這容三郎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都還不知道呢。
容洵步進殿內,燕潮見仍舊麵容精致,穿戴整齊地靠在小榻上,她看他一眼,沒多停留,揮揮手示意宮人退去。
等室內隻剩下他們二人,她才開口:“說吧,你今兒在我殿前站了一天是想做什麼?”
容洵頓了頓,漂亮的眸子抬起來,沒有看她,隻是掃了眼她白嫩的脖頸,說出來的話也答非所問,“你怕引人耳目?”
“是。”她無所謂道。
容洵垂垂眸,表示了然。她如今什麼境況,他比誰都清楚。
燕潮見看他不說話了,目光便在他白淨的下頜上遊離了須臾,轉而瞟見了他手裡握著的瓷瓶。
還攥著不放啊。
忽地,她輕笑了聲,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容三,”她喚了一聲,望著他微微抬起來,像淬了星辰般好看的眼睛,“你既然這般關心我的傷,不如就來給我上藥吧?反正這也是你親手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