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伴隨著火光炸開在周圍, 震耳欲聾,容理好以整暇地盯著那團煙霧,他不覺得容洵受了這一擊還能站起來。
忽然, 他微顰眉,在那陣黑煙裡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那道光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他幾乎沒能反應過來, 容洵的刀刃已唰的一聲朝他麵部直擊了過來。
容理忙回轉半身避了過去,刀尖就那麼堪堪擦過他的眼瞼, 若是再慢一瞬, 他的左眼不保。
他退得太急, 狠狠撞上了身後的石牆,還沒抬頭就抽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劍, 利落擋下了容洵的刀光。
分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卻沒有半分懼色, 反而咧開嘴角, 衝他露出個戲謔的笑:“本來以為你能這麼快站起來是因為躲過了剛才的天火炮,但看來不是。”
血,滴答地從容洵的眉眼上滾落下來, 染紅了他長長的睫毛,滾落在兩人相交的刀刃上, 他仿若未覺。
疼痛這種事, 他習慣了, 他可以忍耐很多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
“都得多虧了你和阿耶。”自己才能擁有這樣一具身體。
說罷他手腕陡然一轉,刀刃竟柔軟地貼著容理的刀滑下去,隨後一轉方向,泛著寒光刺向他的麵門。
撲哧一聲響,匕首刺穿了容理掩麵的手臂,刀鋒沒入了一半,刺得很深,鮮血如柱般湧了出來。
他低低咳出幾聲氣音,麵上卻不見痛苦,笑了笑,就好像隻是在和自己的弟弟聊些風花雪月。
“容洵,你的變化實在讓我驚訝。”
他哈哈大笑,陰冷而譏諷,“就這麼殺了你實在可惜,不如,我們來談個條件?”
“你想想,容家讓你接近那個公主,到底是為了做什麼。隻要你死了,她也就安全了。咱們家可沒有第二個人能接手你的活。”
“如何?你若真願意拿命來換她,不妨考慮考慮。我會回去告訴阿耶,就說你願意以死來佐證,晉陵公主沒將圖紙交給任何人,她絕無二心。”
容理的聲音很刺耳,“聖人一定會嘉獎你。不過……是在你的靈牌前就是了。”
容洵麵上沒什麼表情,聽罷,也隻是淡淡扯了扯嘴角,“說完了?”
他順勢就要抽回匕首。
“你敢拔刀麼?”容理卻問,“你知道的,一旦拔刀,我手上的短劍就會刺中你,你不可能躲得掉。”
他說的是真的,容洵也知道若隻是刺中手臂,不可能殺得了這個人。
那要拔刀嗎?明知會被他刺中?
容洵嗤笑,“我當然知道。但你該清楚,我不畏懼疼痛。”
話音落下,他手中匕首猛地抽出,大股鮮血飛濺而出,幾乎就是下一秒,容理手上的短劍以閃電之勢刺進了他的右胸,容洵低低悶哼,舌尖湧上來一陣腥甜,可惜因為方才手臂受傷,容理並沒能給他致命一擊。
他本以為容洵會退開,畢竟就算刺得不深,刀一拔出傷口就會止不住冒血,他或許真的會死。
可令容理沒料到的是,容洵沒有退。
他不僅沒有退,甚至還揚起了手中匕首,“你方才說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你。”說罷,刀鋒從上而下,照著他的脖頸狠劈過去。
這招對容理來說,並不難躲開,更彆說容洵的動作比方才遲緩了些。
可他閃開後,卻看見容洵的唇角微不可見地翹了下,像是隻奸計得逞的狐狸,他來不及去思考他究竟為什麼笑,那把被他閃避開的匕首竟就在半空中這麼陡然一轉,不重不輕地劃破了他的另一隻手臂。
容理幾乎是本能地覺出了不對。
他和容洵不知廝殺了多少年,雖說是自己的單方麵壓製,可他對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了如指掌。如今局麵對他不利,可他卻笑了,這意味著他真正的目的達到了。
容洵看著他的神色,也隨著他的反應衝他道:“我答應你的條件,但也不打算讓你活著。”
“咱們兩個惡事做儘的東西,不如就一起下地獄吧?”
容理的唇邊終於沒了笑,他倏地抽出刀,手一揚,刀風狠厲地給了他胸口第二次,這一次,直沒入了短劍的一半。
容洵吃痛地悶哼一聲,臉色發白了,容理沒說話,抬腳照著他的腰狠狠將他踹飛出去。
“要死你就自己一個人死吧。”他甩了甩刀尖上的血。
容洵滾落在地上,匕首摔在遠處,似乎已然沒了力氣,可他卻笑了兩聲,血染紅了他的麵頰,他的衣衫,他身下的土地,他胸口起伏,像感覺不到痛楚,偏頭瞥著他,緩緩道:“容理,你死定了。”
容理反應過來,臉色一冷:“你在刀上塗了毒?”
容洵沒否認,“若現在快馬回去,或許能留條命,但或許……不行。”他重複著之前容理說過的話,眸中滿是嘲弄。
容理顧不得處理手臂上的傷,一扯馬韁,翻身而上,最後留了個容洵一個幾近漠然的眼神,“我會記住曾經被自己的弟弟反將一軍的事。”
隨後一甩馬鞭,疾馳而去。
容洵沒再理他,半掩著眸,靜靜望著頭頂蒼穹,視野有些模糊,連天空都變成了緋色。
說來,她曾經穿過一條紅色的裙子,和現在自己看見的……有些像。
好像是他把她推進水裡的那次,她穿的就是一身紅裙。
那這是對自己曾經傷害過她的報應嗎?
也許是吧。
可這些已經不要緊了,他的任務是一旦判斷她有二心就下手殺了她。
但隻要自己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對啊……他早該想到這個辦法的。
容洵動了動唇瓣,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明明在來這裡之前就預想到了自己會死,否則他不會去找江重禮。
可如今卻忽然生出了些許後悔。
他想好好的和她道個彆再死……
可連這一點,也做不到了。
容洵的四肢漸漸的開始變得冰涼了。眼簾沉沉的,連天光都穿透不進眼前的黑暗了。
“公主……”他低低地喚了聲。
可她一定,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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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洵醒來時,看見的是透過軒窗映照在石牆上的餘暉光暈。
他的怔神隻有一瞬,下一刻,他倏地立起身就要去摸腰間的匕首。
這是他條件反射的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