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潮見和容洵分開後徑自去了青魚的院子, 薛家這渾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 有些事得告訴青魚。
“啊……”青魚推開房門看見她驚了一跳, “公主怎麼來了?我、我去倒茶。”
他匆匆請她進內, 轉身就去倒茶。
青魚的屋裡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軒窗邊上擺了兩盆月季, 案上有幾張宣紙並筆墨, 除此之外沒有彆的物什, 簡單得不像是人住的屋子。
燕潮見坐下,等他將熱茶端上來, 才仿若閒聊地道:“你猜猜我在薛家見到誰了?”
青魚微愣了下,雖沒答話,眸光卻閃了閃,她便接著道:“薛七娘,是你的嫡姐, 對吧?”
比起薛丁秀, 薛丁燕和青魚生得更像一些, 神態間都是渾然天成的嬌美。
青魚沒否認, 緩緩“嗯”了聲, 末了,才添上一句, “公主和容家郎君今日是去見阿姊了?”
“對, 不過她脾氣不大好, 差點沒把我轟出來。”燕潮見道。
“哎?”青魚忙直起身, “那公主沒受傷……吧?”他記得, 阿姊的性子確有些衝動。
燕潮見看他細眉輕顰,滿臉的擔憂,搖搖頭,“她就是想也不敢動手,今日我和她略略聊了幾句。雖沒明說,但我覺得她一定還記得你,而且很想你。”
薛丁燕太好懂,什麼都寫在臉上。她對薛明隻怕沒什麼情誼,那通衝自己來的火氣,隻是為了薛家,還有“死去”的薛殷。
阿姊還記得自己,青魚握著茶蠱的手微滯,片刻,輕輕挑起個笑,“……既然公主這樣說,那一定是真的吧。”
就算他已經決定要回薛家,可心底那份不安卻沒能隨著他下定的決心而消散。隻有自己一個人還記著從前的往事,其他人早就忘了,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所以這話讓一直懸在他心底的那塊石頭忽然落了地。
基本隻要是燕潮見說的話,青魚都會相信,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從沒對她的話產生過一絲懷疑。
“不過有件事很古怪,”燕潮見道,“薛家似乎認為你已經死了,薛七娘說她親眼看到過你的屍體。”
難怪她們會突然和二皇子決裂,又立馬過繼了薛明。
可做出這事的不會是二皇子,也不太可能是聖人。
二皇子需要薛家這條銀兩來源,告訴她們青魚死了對他半點好處也沒有。
聖人也是同樣的,聖人打的主意是靠青魚和自己的關係來拉薛家入燕景笙的陣營,讓薛家誤以為青魚死了,從而過繼旁人來承薛家的家業,和聖人的目的是背道而馳的。
那,動這個手腳的人會是誰……?
燕潮見回府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今握著溫熱的茶蠱,閉上眼,腦中緩緩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臉。
……燕景笙。
似乎隻能是他了。
燕潮見自認為很了解這個阿弟,從小到大,他想做的事,她能比誰都快的察覺出來。
可這回,她卻有些想不明白。
反正依照燕景笙的性子,絕不僅僅隻是為了斷二皇子的財路那麼簡單。
青魚抬眼窺著對麵若有所思的燕潮見,抿了抿唇,“公主……青魚能拜托公主一件事嗎?”
“你說。”她看向他。
“我想,回薛家。”
他說這五個字時似乎很艱難,很猶豫,可說出來後,眸中卻沒有悔意,“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我的屍體,但,我沒有死,就算這七年不是作為‘薛殷’活著,我也從沒忘記過薛家……我想讓她們知道,我還在這裡。”
他的聲音依舊很低很輕,卻沒了往常那樣的小心翼翼,一字一句,似乎隻是在訴說著自己心中所想。
他果然還是想回薛家,哪怕她們早已不記得自己了。
燕潮見看著攥緊了手,直直注視著自己的青魚,眼中透出了些微訝,隻是很快那份驚訝就化為了淡淡的笑意,“好,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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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洵找上白念時,他正跪在院子裡,弓著背,專注的在地上畫著他的大作,半點沒察覺容洵已經立在自己身側了。
直到他筆尖勾勒出女子最後一縷烏黑的發梢,才滿意地直起腰,仰天長歎了一聲“傑作!”後,容洵才出聲:“畫完了?”
他的聲音很清越,有著如同湛藍蒼穹的透明感,可聽在白念耳裡就猶如幽魂索命,嚇得他一蹦三尺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你你你走路怎麼沒聲的?!”
他嚇得筆都拿不穩,坐在原地平複了好一會兒心情,“容三郎君,我那天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就彆老往我這兒竄了成不?”
容洵自然不會信他的說辭,指間晃悠著匕首走近,“今日我去了一趟薛家,不得不說,你的醫術的確高超,都不知道那薛明得的是什麼病就能將他治得能下地活蹦亂跳,厲害呀?”
白念抽抽嘴角,他是傻子才聽不出容洵話裡的諷刺,“我是大夫,有義務不透露病患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