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日就是春獵。
這次與上回的不同,聖人並幾個皇子都要前去,排場隆重。
禁軍們老早就開始往山上去開路,把供聖人打獵的場子給圈出來。
每年到這個時候人手都不太夠,連周運這種隻負責公主出行的都被拉去擺場子。
聖人喜愛騎射,昆林山上還另外搭了一間專供聖人射箭之用的台子,周運就是負責清掃這裡。
他一把將靶子掛上去,和旁邊的同袍閒聊:“往年太子殿下都不會來,今年是怎的了?”
“好似是聖人發了話。”那同袍道:“如今殿下身子也好些了,二殿下前些日子還說要和殿下比試弓術呢。”
太子自幼身體就不好,二皇子倒好,逮住了機會就刁難,周運搖搖頭,不過這話也隻能在心裡說說。
二皇子前陣子大婚,娶了周家女為妃,是聖人親自挑的。
這個皇子妃人選讓不少二皇子黨的朝臣猶如重新看見了希望。
之前因著被太子派的人一再打壓,聖人對此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是整日走路也不利索,喝水都卡牙縫,覺得要完要完,可如今不同了。
周家,勳貴武將世族,福昭公主的生母,周貴妃的娘家。
周家手裡掌著竹林軍三分之一的兵權,戰功累累,權勢赫赫。
聖人挑了周家女,就是明晃晃的要扶二皇子一把。
畢竟周貴妃所出的六皇子年歲尚小,皇位怎麼也不會落到他頭上。
二皇子格外春風得意,連同著他的幕僚們說話都大聲大氣起來。
蔡長寧前些日子在早朝上還把太子派的一個文官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這回春獵,二皇子更不會放過這個打壓燕景笙的好機會,尤其是聖人還親自下令要太子來赴這春獵,燕景笙就是想躲也躲不了。
他這些天來的火氣總算被澆滅了些。
“殿下,暗衛來報了,說是的確有人在渡口看見過像是那個孌童的人,他肯定是趁殿下不在坐船跑了!”蔡長寧躬身在下邊,“要不要屬下讓人把他抓回來?”
二皇子在案後把玩著手裡的扳指,“抓?你想怎麼抓?你覺得他能坐船出逃是借了誰的手?”
“這……”
二皇子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從宮裡出來,結果一邁進宅邸就發現青魚竟人間蒸發了。
他氣得打砸了書齋裡的東西,命暗衛三天三夜的全城搜捕,結果最後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搜出來。
二皇子兩眼一黑,氣得一天沒吃飯,兩天沒睡覺,做夢都恨得牙癢癢,心道再叫他見到青魚定要把他手腳給剁下來,看他還能再往哪兒跑。
“放跑他的,不是我那好妹妹,就是我那好弟弟,再不然就是聖人。”二皇子咬牙切齒,“這一家子沒一個省油的燈,黑心玩意。”
蔡長寧就是膽太大也不敢編排聖人,聞言隻好縮著肩膀一聲不吭。
二皇子發起怒來下手根本沒輕重,他可不想成了出氣包。
“殿下仔細貴體,大動肝火可不好。”
蔡長寧還在汗流浹背,耳邊就響起了這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容理不知何時立在門邊,明晃晃的一副不怕死的表情,蔡長寧都佩服這人肆無忌憚。
“你來做什麼?”二皇子冷道,“你那好弟弟出賣我的事我還沒找你們容家算賬呢。”
“殿下可真喜歡翻舊賬,他出賣你不過是因為一己私欲,不是為了太子,更不是為了聖人,這和咱們的利益可不衝突。”容理跨過門檻,將手中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放在他身前的案上,“我到底忠不忠誠,等到了明日的這個時候,殿下自然就知曉了。”
“畢竟殿下也不想隻是做一塊試金石,不如趁此抓住機會,將計就計,讓燕景笙再沒法翻身,如何?”
那把匕首在燭火映照上閃著冰冷的刀光,在刀柄處,刻著一個黑豹圖案,是親衛軍的軍製公紋。
“一出手就要致燕景笙於死地?你倒是個夠狠心的。”二皇子冷笑。
容理彎彎眉眼,“哪裡哪裡。”
他本不打算殺燕景笙,畢竟聖人的意思隻是讓二皇子在這回春獵能略占上風。
但,想起那天夜裡燕潮見凜然的,滿帶怒意的眼神,容理就壓製不住自己心底的歡悅和興奮,他實在很想試試看。
試試看,她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她對自己產生恨意時,會是怎樣一番神情。
這種久違的,強烈的,能夠支配他全身的**,可比什麼命令重要多了。
春獵當日。
百人禁軍護著一輛又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向山而去,從城牆上看,青麵旗獵獵,馬蹄聲和鐵甲聲重重疊疊,一眼看去望不見末尾。
畢竟一年一次,排場自然聲勢浩蕩。
容理騎馬跟在聖人的馬車旁護駕,周運四下一望,奇道:“容大郎,你那三弟怎的不在?”
容理不答反問,“公主今日好似也不在?”
“貴主……”周運眼神忽然閃躲了下,“貴主今日貴體不爽利,這才沒來。”
容理不置可否,挑起嘴角笑了聲,“原來如此。”
她不在,倒是可惜了。
馬車到達山腰上的騎射場,兩隊禁軍護在聖人左右,在前方開道。
待整頓好,燕景笙從車裡下來,拉住親衛遞上前的馬韁,一跨而上。
二皇子盯著燕景笙很久了,見他出來,便驅馬上前,“沒想到笙笙竟會騎馬?”
燕景笙淡漠:“勞阿兄費心。”
二皇子冷笑了聲,心道看你一會兒還能不能繃得住這副表情,“拿我弓來。”
立刻有宮人抱著弓上前遞給他。
“笙笙既然能騎馬,想必弓術也十分精湛,難得春獵,不若咱們比一場?”二皇子指了指身後的靶子。